闹市里的曲水幽径 淅沥、淅沥,绵绵细雨下个不停,偶尔一、两天,太阳才会露个笑脸。 “瞿——希哩,瞿——希哩” …… 河边林间,黄鹂鸟清脆的鸣叫声像是在告诉人们:“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和风熙熙,春天就像风姿绰约的七仙女,春天就像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春姑娘腾云驾雾、娉娉婷婷、翩翩然来到了杭州。她披着朦朦胧胧、薄如蝉翼的晨雾,濯着粼粼的清波,踩着幽韵雅致的曲径来到了闹市里的中河、东河。 春姑娘天生花容月貌,脸蛋儿宛若岸边林间海棠花般娇艳,又如桃花似的红润。她依依垂柳般的发辫上缀着莹莹的露珠,那发夹是向上斜插的紫荆花枝条,黄鹂鸟清脆的鸣叫声则是她舒心欢快的歌声。 春姑娘整日里忙忙碌碌、娇喘吁吁,一忽儿俯身梳理梳理河岸两边黄灿灿的迎春花,一忽儿蹲着清除龙须草丛中的残枝败叶,一忽儿潜入水中与小鱼小虾、石蟹泥鳅戏嬉玩耍,一忽儿又悠悠腾空飘飞,整理整理即将孵出绒绒小鸟雀的鸟窝。 夜幕降临,月色迷蒙,春姑娘润润嗓子,向清水幽径中的生灵们,娓娓动听地讲述着一个个曾经发生在中河、东河两岸芸芸众生的老故事: 二十多年来,在杭州的版图上,北接京杭大运河,南通钱塘江,纵贯杭州老城区的古河—中河与东河,她的变迁一直都牵动着老百姓的心。那桥、那亭,那船……印证了杭州历史尘埃里的悠悠时光。在没有汽车的年代,它和运河构成了杭城最重要的交通水道。中河与东河是杭州历史最悠久、底蕴最深厚、居民最集中的市区河道,她流淌着杭州人千年不息的记忆。河上的每座桥梁都承载了杭州的历史与文化,河里的每一艘船只都寄托着杭州人民的希望和憧憬。 中河、东河边住的大多是城市平民,房子老旧,雨季的时候,河水会漫到房里,排水道可能也没做好,巷里的低洼地带一到雨天,就积满了水。天晴了水退了,总有那么一股腐臭味。 柏川老师和学校的几位老师曾经居住在中东河畔。那可是被称为“美丽的西湖,破破烂烂的杭州”的年代。河两岸都是凋敝衰败的民居里弄。河水与老百姓吃喝拉撒的生活息息相关。有人在这里摸螺丝、捞小鱼小虾;有人在这里洗澡、游泳。靠河岸这边几乎家家屋后都有石阶通向河面。淘米、洗菜在这儿,洗拖把在这儿……把这儿的水用吊桶吊上去,倒进水缸用明矾沉淀一下,便用来烧水烧饭了。 柏川老师小时候住的地方断河头——豆腐三桥就在两河流域,东面是东河,西面是中河,最远也只走到官巷口,然后沿着解放路,在万安桥桥上,沿着河边走着,穿过菜市桥,再从太平桥上下来,也算过了趟两河的旅游了。 柏川老师家小时候河边没污染,河里有鱼、虾、螺蛳。他童年时,经常在东河附近玩耍。到了夏天,大家都往河里钻,货车司机停了车,也脱光衣服“扑通”跳进河里游泳,客车经过时,很多旅客都从窗口探出头来看看这风景。 他和小伙伴们最念念不忘的是到水漾桥汪恒兴年糕店买热气腾腾的糯米年糕吃。 做年糕的米粉放在一木制蒸桶里蒸,内中底部安有活动的竹片制成蒸架,一位师傅在老式土灶上烧火,大概十五、六分钟的样子,蒸桶已经雾气氤氲。米粉蒸好了,另一位师傅就急急忙忙地把年糕往石臼里面倒,为什么这么急?那位师傅说:“一定要在米粉还很烫的时候开舂,如果冷了,这年糕就不好吃了。”舂年糕是个力气活,需要三个人配合进行。一位师傅抡木头大锤捣米粉。因为锤子重,加上米粉越到后来越粘,光一个人使劲不够,所以另一位师傅负责帮抡木头大锤的人提一下大锤。第三个师傅就要趁着大锤提起的时候,手在温水一蘸,捋一把锤子,一来是把锤子上的米粉给弄下来,二来让锤子顶部保持湿润,省得米粉粘在上面。他们边干活边“杭育、杭育”地喊着、保持节奏,大概15分钟的样子,米粉已经变成带有玉石般质地的团子。 这时,阿梁师傅把这个年糕团子从石臼中搬起,放到桌子上,挤出一个个小团,跟做馒头似的。旁边的阿炳师傅就把年糕搓成条状物,再用特制的模子印上漂亮纹路,这样,老底子的手工年糕就做好了。这个时候,年糕依然还是热乎乎的。柏川他们付了钱,各拿一块刚做好的年糕,蘸了红糖吃,那个滋滋美味啊…… 柏川还和小伙伴们玩过一种别致的游戏——劈甘蔗。 劈甘蔗,是在吃之前,先做一道劈的游戏,劈后才可以吃。游戏的前奏,是抽签。阿奎是他们小伙伴中的一个孩儿王,。由他做签并确定抽签的顺序,其他人先抽,最后一根签留给自己。要抽的签往往是就地取材。或用扫帚丝、或用稻草杆,反正只要能比出长短的细草、细棍都可以。说到抽签,一般来讲,都想抽第一,因为第一代表了主动和先行。但劈甘蔗这项游戏,抽得第一签的却往往会唉声叹气,抽得第二名的也不会那么高兴。这是因为:长长的一支甘蔗,上段是梢头,吃起来淡淡的;下段是老头,甜味虽足但节硬渣多,也不尽如人意;最好吃的是中段,甘甜而且汁露多,节头长、渣沫少。 记得一天傍晚,十多个小伙伴聚在东河边一个大墙门内,大家有的跳房子,有的旋木柁螺,一会儿玩躲猫猫,一会儿又玩起了老鹰捉小鸡,路过的大人们直摇头:这群小孩玩疯了。疯玩中,不知是谁说了句:好几天没有劈甘蔗了,今天玩玩吧!一会儿工夫大家凑钱到甘蔗摊里,买回来几支两米多长的青皮大甘蔗。趁买甘蔗的空间,阿胖去家中拿来了一把菜刀做刀具。 第一签是阿奎,他用刀试了一下甘蔗自立的平衡性,就开始操刀了。他将那把菜刀用四根手指紧紧握住,腾出大拇指抵住甘蔗顶端,然后举起刀来,翻转刀刃,向甘蔗顶端刷的直劈而下。从甘蔗顶端处削下一片边皮,大概5公分长。他叹了一口气:唉,今天真背,手发抖了。第二签是阿胖,他接过刀,嘴里咕噜着:阿奎本事介差,看我的吧!说话间,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但见一条长长的甘蔗边皮掉落地上,大概35公分长。他瞅着阿奎说:怎么样?本事还是我好吧。阿奎坏坏地笑着:你的本事确实好,可惜脑子缺一腔,还是吃甘蔗吧。阿胖吃着劈下来的甘蔗,嘴里淡淡的。第三签是阿顺,阿顺寻找了一处平地,翻转刀刃一刀劈下,掉落地上的甘蔗边皮足有40公分长,这一段甘蔗是中段,甘甜多汁少渣。接下来第四签是阿福,这时候那支甘蔗,还有1米长,只见阿福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一刀显灵。说时迟、那时快,他一刀劈下去刀锋偏转,马失前蹄了,甘蔗皮只有10公分。第二轮了,仍从第一签阿奎开始。其实第一轮中,他只是虚晃一枪,将自己的第一签让给了第二签,自己实际上转化成了第五签。现在只见他挽起袖口,握刀在手,一刀劈下,一长段甘蔗边皮一直到底掉落地下,他哈哈大笑,满脸欢愉,无形中更彰现出孩儿王的霸气和睿智。柏川和其他小伙伴佩服得五体投地。 柏川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东河摸螺丝、河蚌,用鱼叉叉鱼,到同学家里吃水浸凉西瓜,在街巷里弄吃爆米花、年糕胖……欢乐的趣事一桩又一桩。 过了一些年,柏川当了老师成了家,那时,他们不仅仍然住着“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破烂的泥砖墙、青盖瓦房,日子也仍然过得紧巴巴地,十分苦涩。就连他结婚时买的的一台红波牌电子管收音机,一台乘风牌坐式电风扇,也还是向邻居借的钱。这是不可否认的使人伤心的社会现实。有一年夏天,夜很深了,他和妻子在“平湖秋月”旁的一座廊亭里乘风凉。他望着那一钩幽幽的残月,痴痴地憧憬着:“我们将来能摆脱贫穷,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吗?” 谁料想,社会经济会那么飞速发展,他们如今竟能过上超出过去想象的幸福美满的日子。 如今中河与东河在断河头南首次打通,游客可以乘着游船经大运河转入东河,从仓河下的凤凰亭出发.一直驶到河坊街再顺着中河一路观光。至此.杭州将告别单一的“西湖文化”融江河湖海溪于一身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水之城”。 如今,柏川老师经常带着孙子孙女在中、东河旁的游步道散步。中河东岸柳树飘逸着秀美的长发,显得十分清秀,柳树上停满了小鸟,吱吱喳喳地喧闹着。西岸一排排水杉、银杏树高耸着,像是为高架桥竖了一长道绿屏风。小草嫩绿的稚芽密密匝匝。远远望去,就象绿色的长手帕随意铺展在两岸。 在中河畔,他看见清澈的河水从南往西缓缓地流动着。河中的游人、石桥、花木倒影,犹如一卷现代的彩色清明长河图。 古老的河道流淌着充满生机的清凌凌的河水,使他的胸潮跌宕起伏。故居的巨大变迁引起了他别样的伤感和激动。 他经常由衷地感到,中东河是一部情感电影,记载着人们的风雨岁月。中东河也是一幅历史画卷,展现着杭城的巨大变迁。 周关泉 2017年3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