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个好人作者：冷鬼
“不错，是个好人。”不少病人及亲属这样说。 说的是唐医生。 唐医生远远地就招呼病人：“来来，这边坐，这边坐。” 唐医生眼花了，唐医生招呼人时目光从镜框上边春风一样飞出去，和蔼可亲。 病人因此很感动，觉得唐医生的话不是话，是暖流。 唐医生的声音也慈祥：“哪儿不舒服呢？怎么不舒服的呢？”面带微笑。 病人说：“唐医生，我头难受，可能是感冒了。” 唐医生就仔细地问病状。病人看唐医生如此这般认真负责，再看看唐医生的花白头发，禁不住中间就插上一句：“唐医生真是好医生呀！” 唐医生说：“胃口怎样？” “不好，不想吃饭。”感冒者说。 唐医生又问了两句什么，然后就不容置疑地说：“做个胃镜，我估计你胃里有问题。” 感冒者一听就很害怕，连连点头：“是是。” 其实，唐医生心中清楚这人根本就不需要做胃镜，而是自己需要他做胃镜。 做一个胃镜，唐医生可提取8元钱。 感冒之人感激地去了。 唐医生如此这般每月可提取三千元左右，是工资的两倍。其他医生每月提取大都在两千元左右。因此就有医生背后说唐医生“狠”。不过，不少医生给唐医生以理解，说他家困难，老婆没工作，还有三个孩子也没有找到工作，难呀！ 万岁！ 这天来了一对母子，一看就知是乡下人，也能看出那儿子是个大孝子。 唐医生看着，心中欢喜，脸上愉快。 唐医生连忙招呼并扶着老太太坐在自己旁边，母子俩一时激动得不知说啥才好。 让人想起当年红卫兵被毛主席接见的情景。 唐医生望、闻、问、切。 唐医生心中判断老太太是胃病，外加重感冒发烧。 唐医生让病人做胃镜，做了之后又说还需要做脑CT，又说你头疼头懵，有可能是…… 当儿子的一看唐医生脸面严肃，欲说又止，吓坏了，双手忽地就抓住唐医生的手说：“唐医生，俺可是奔着您的名字来的呀！求求您，救救俺娘！救救俺娘！” 唐医生说：“你放心，我是医生，我不会忘记自己的天职。” 唐医生说了这话，不知怎么心中竟“提溜”一下。 一个脑CT280元。 病人只有250元了。 唐医生想一个脑CT可提取80元。唐医生脑子里的算盘只“哗啦”响了一下就算好了帐，于是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30元钱，泽被万世地说：“拿去吧。”并说：“不要还了。” 唐医生说这话时，目光很亮地从母子中间的空隙地带闪耀而过。 突如其来的雪中送炭，使大孝子不由分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热泪盈眶：“好人呀！您真是个好人呀！”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待孝敬父母时。 唐医生的心，电打火般地抖动了一下，脸，似乎有点热了。 但唐医生很快转过神来，双手拉起大孝子：“快去扶着你娘做检查吧，别……”他想说“别耽误了”，但他没有“别”出来。 同时，唐医生的手在那大孝子的手下面抽搐了一下。 母子俩千恩万谢地去了。 唐医生的目光从镜框上方拉出，看着母子俩的背影，心中一时乱糟糟的。 唐医生走神了。 突然，唐医生站起身，对身边那些还在被感动之中的待诊病人说了句：“请等一会。”就走出门诊室。 待诊病人想唐医生可能是如厕，都在心里说：“去吧去吧。”都用目光温暖地送着他。 唐医生很快又回来了。 当他坐下时，他重重地出了口长气，确乎有解除便累的表象。 唐医生又开始诊病了，周围的人比刚才更多。 CT室那边。 当那个大孝子排到自己交费时，他被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的声音给搞懵了—— “你母亲叫张秀芬？” “是，是的。” “你的CT费有人给你付过了。” “是，是谁？” “那人不让说。” 大孝子看了看窗口，随后木然地转过身子，前走两步。突然，他仰起脸，目光向上，举起双手，狮吼般大叫一声：“城里的好人多呀！”
（小小说,原创发表于《天池小小说》2007年第12期，被<微型小说选刊>2008年第6期转载,被<青年博览>2008年第5期转载,被<喜剧世界>2008年第8期转载，被《故事家》2008年第11期转载，入选《2008年值得中学生珍藏的100篇微型小说》和《2008中国小小说精选》以及《精美小小说读本》）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