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美学》说:人身体上最像植物的部分就是头发,单凭这一点,就神奇得不可思议。 中国自古就是看重头发的国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是先哲圣训。曹操犯了自己定下的军规,割发代首号令三军。陶渊明祖父陶侃,出仕前光景大约有些潦倒,家里来了客人,他母亲割下头发换钱买回酒食才应付过去。这个截发延宾的故事,在人情社会很动人,很悲壮。 荆轲刺秦王,临行易水慷慨一歌,发尽上指冠,这一细节,在历史的画廊里扎眼得很。还有岳飞,看山河破碎,志士报国无门,怒发冲冠,这种还我河山的愤怒,千秋之下,还让男儿血沸。 汉朝有个时段高髻走俏,民歌说“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个旁证:楚王好细腰,于是就饿死不少减肥的女子。万念俱灰也发泄在头发上,男人叫落发为僧,女人叫削发为尼。不过有典型的例外,梁武帝和武则天也曾削发为僧为尼,但是在帝王那里,头发不过是玩弄历史的道具而已。 那位额前齐齐整整晃动秀发的女子,好清纯的形象啊,被尊为“刘海仙”。“刘海”作为一种发型,在历史的天幕上很是飘曳了一阵子。多情的女子剪一缕头发,揣一份心事送给所亲的人,这种东方的罗曼蒂克,写满老派爱情的沧桑。 其实,老派的中国女人,都是守着青丝走到白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黑幕下,中国丈夫打老婆是天经地义的,而最佳办法恐怕是“抓辫子,打棍子”。抓住头发跑不脱才打得扎实,何况还要用棍子。此法也曾古为今用旧瓶装新酒,很让政客得心应手。 黄皮肤黑头发是中国人的本色,所以古人用“堆鸦”来比喻女人多而黑且美的头发像一群乌鸦盘在头上。在中国人的色谱里,黑就是青,所以有青头姑娘的说法。倒有不少国人染了金发充老外。青丝之类的词语,加在今人头上尤其是新潮派头上,当然失实了。 头发的进化与历史的进化呈相反趋势,男人的头发比女人的长,女人的头发比男人的短。笔者作为男人,倒生出一点杞忧:女界会不会模仿男界口吻嘲讽“男人头发长见识短”?其实,男人蓄长发、女人剃短发是人身自由,关卿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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