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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生心灵手巧，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剪纸、养花、画画、纳鞋垫等艺术细活，更是无所不能，家里隔三差五成为串门者的首选去向。母亲养花、画花、作花……几乎陪伴了母亲的一生，即使在母亲弥留之际，只要把花端在跟前，母亲就会努力地睁开眼缝看一下，尽管仅仅一瞬间，蕴含着母亲对花的无限眷恋和钟情。可以说，每一朵花都是母亲的春天，奢花成了母亲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母亲把金籽荷叶花（旱金莲）圆圆的叶子贴在我们的前额 母亲出身贫寒，姊妹七人，外公盲人，生活举步维艰，度日如年，母亲成了家里的主要帮手。砍柴、挖野菜、喂猪、挑水、干农活等等，几乎涵盖了母亲的少女时代。外婆的土窑洞位于村子的最高处，山的最前沿，每每春天来临，外婆家的院墙、脑畔、路旁等成为山花烂漫的光顾处。这个时候是母亲最为惬意的快乐时光，“沾花惹草”成为母亲解乏消困的好去处，这或许是母亲爱上花的懵懂初衷。 母亲把帽帽花（紫茉莉又称地雷花）黑黑的籽装在我们兜里当地雷玩耍 母亲十九岁与父亲走在一起，二十五岁时就有了四个孩子，母亲忙中偷闲，溺花程度不减。农村的先天条件是不缺土地，母亲在院子里任其想象，整出一大片条形状的花坛，菜园和花园共存，疏密有间。每当春雨过后，花坛周边吸引着不少前来讨花的左邻右舍，母亲一贯爽朗好客，从来不吝啬，一一满足要求。农村人栽植的花种大都是季节性花，旱金莲（俗称金籽荷叶花）、凤仙花（俗称海娜花）、紫茉莉（俗称帽帽花）、西凤莲、菊花等，母亲应有尽有。只要赏花者站在花坛前露出丝毫馋意，母亲就主动拿起铲子翘起几朵赠与，并咐之一套移植栽培的秘笈。母亲养花，给我们小时候带来无尽的乐趣。记得母亲把海娜花（凤仙花又称指甲花）上的红花和少许白矾混合捣成泥浆，在我们晚上睡觉前敷在各个指甲表面上，然后用新鲜的桑叶包住，针线头系牢，等到天亮时一一卸下，指甲被染得红红的，常常让我们兴奋好些日子。还有，母亲把金籽荷叶花（旱金莲）圆圆的叶子贴在我们的前额，随着叶径的摇摆我们相互追逐嬉闹；母亲把帽帽花（紫茉莉又称地雷花）黑黑的籽装在我们兜里当地雷玩耍等等。母亲养花，一举两得，陶冶了自己的情操，又增添了我们儿时的乐趣。 母亲把海娜花（凤仙花又称指甲花）上的红花混合少许白矾捣成泥浆敷在我们指甲上 中年时的母亲，奢花的程度超越了养花的层面。记得一九七六年粉碎“四人帮”后，举国欢庆，母亲积极加入到制作手工花的行列，夜以继日分拣塑料、搭配颜色、设计图案等程序中，每当一束束五颜六色的手工花呈现在大伙面前时，母亲总是端详许久，细细品味，其自豪感不言而喻，炕上、箱子上、桌子上以及水缸盖上满是花样，可谓“乱花渐入迷人眼”。还有，母亲熏花自成一派，把剪好的图案当作模具，面板背面沾上纯文字的旧报纸，然后把剪好的图案模具贴在旧报纸上，用水喷湿后，连同面板一起朝下，底下点上煤油灯，利用煤油未燃尽的黑烟来回熏烤。大约五六分钟后，翻起面板，轻启剪好的图案模具，一幅精美的花朵跃然在报纸上。母亲自创熏花技术，现在想来应该属于非遗一类的民间文化，只是未得以继承和发扬。当我们长大成人谈婚论嫁的时候，母亲又把奢花视线转移到纳鞋垫上来。鞋垫上各种花色图案都是母亲自创，记得母亲不用笔杆，索性拿起细细的油芯，一挥而就，鱼噙莲花、喜鹊闹梅花、猴打樱桃、蛾扑花、老鼠过金桥、松鼠闹葡萄、水推梅花、十二属相等惟妙惟肖，常常引得邻里街坊的媳妇们前来索要“样子”。居高声自远，大凡十里八村的婚嫁喜事，母亲十有八九答其要求，送上几对如花似玉的鞋垫，对方回以喜糖、喜烟表示谢意。 鞋垫上各种花色图案都是母亲自创 老年的母亲，因身体原因，力不从心，绣花纳垫的范围有所收敛，只面向儿女、孙子、外甥等至亲。养花也不再是季节性的培植，而是倾向专卖店，涉及面有所提高，牡丹、三角梅、芙蓉花、玫瑰、红掌、君子兰、仙客来、一帆风顺、绿萝等等。母亲每天浇浇水，打理着花开花落，赏花观叶中调理着自己的疾病。虽不知，病魔无情，还是夺走了母亲，留下了一地母亲曾经爱惜的花叶，默默地呆在母亲卧室的角落里。“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花无语，叶无声，父亲踟躇片刻，低声说，把花拿走吧！我们心领神会，想必父亲不想睹物思人吧。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分走了母亲生前的最爱，或呵护于家中，或养尊于办公室，见花如见人，多多少少能稀释儿女们对母亲的思念。欣慰的是，侄儿的未婚妻也拿走了一盆，说是留作对奶奶的纪念，这或许是对仙逝母亲最好的安慰吧（母亲生前没有等到孙子结婚成为最大的憾事）！ 【作者简介】 任锁平，1968年生，山西中阳人，大学学历，资深媒体人，百佳新闻工作者，楹联学会理事。立足生活，唯真尚善，践行公益，常有杂文、评论、随笔等见诸于各类报刊杂志，现供职于某报社，主笔深度报道等稿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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