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1.8 瞒天过海 早在黑岛龟人首席参谋第一次将“Z计划”上呈军令部的时候，福留繁作战部长以及富冈定俊作战课长表示反对的第一条理由就是，“实施‘Z’计划成败之关键在于不暴露作战意图，而要做到这一点相当困难”。 的确，袭击珍珠港的军事行动要想取得成功，其先决条件就是对美军舰队的攻击要做到出其不意。为了确保突然袭击的达成，除了严格保密之外，还必须使敌方无法正确判断自己的作战意图。尽管对作战计划的反对声一直持续到11月初，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上到海军省、中到军令部、下到联合舰队，大家还是同心协力采取了一系列必要措施来隐蔽自己的行踪，迷惑美军的视线。就在南云舰队厉兵秣马积极准备袭击作战的同时，海军省、军令部采取的伪装措施也在秘密进行。 10月份，大本营陆海军部在日本内海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登陆作战演习，演习还煞有介事地邀请各国驻日使馆的武官现场观摩，以吸引各国的注意力。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日军想在珍珠港实施登陆作战几乎没有可能性，因此演习的假想作战区域肯定是南方地区。 11月15日前后，第一航空舰队参加作战的各飞行队陆续撤出训练基地返回了航空母舰。多达四百架的飞机原来在几个不同的基地不分昼夜进行飞行训练，它们的突然消失将很快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更不可能躲过机敏的敌军谍报机关。军令部对此是早有安排。这些飞机后轮刚离地，九州方面第十二联合航空队以及各教练航空队的飞机前轮就着陆了，迅速实现了交叉换位和无缝对接。进驻各个机场的飞机机型及数量与原来的基本一致，所有训练仍一如既往地进行，表面看不出任何变化。不仅如此，连原来的无线电通讯信号也一切照常，主力部队与进驻教练部队之间接连不断互发假电报，保持了原来的通讯量。这一措施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在之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潜伏在日本的盟国谍报机关竟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可疑的变化。 南云机动舰队的舰艇前往单冠湾也分别选择不同的路线，在不同的时间里一艘、两艘地陆续前往集结地，选择的行驶路线同样是远离普通航线的特殊路线，有的舰只为此甚至远远绕道太平洋。为了防备美国潜艇可能在本土附近进行监视，舰艇出发时特别采取了防潜警戒措施。所有出征舰只的无线电设施统统留下，按照原来的发射频率正常收发电报，以欺骗盟军的无线电监听。舰艇从出发那一刻就开始严格实行无线电静默，所有电报只收不发，这种状况一直坚持到12月8日战斗开始。 在此期间，庞大的机动舰队变成了一个哑巴但不是聋子。舰艇一进入单冠湾就立即切断一切的对外联系，岛上居民的生活用品全部由军令部特别安排。所有参战人员的对外通信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并且全部扣留到战争打响之后才能发出。在此期间有新婚的士兵不间断地给妻子写信，等家里收到的时候已经有了厚厚一大摞，足够看一回的了。 就在珍珠港作战打响前三天的12月5日早晨，在东京车站的月台旁开来了一趟来自横须贺的专列，从车上下来约500名横须贺海军水雷学校的见习生。水兵帽上那“海军水雷学校”的标志已经换成了“大日本帝国海军”。这些见习生在教官岩重政义海军大尉的率领下整齐列队向皇宫前的广场走去。一路上不停有记者和好奇的民众在路边拍照。队伍的不远处，一些国家的使馆人员也在好奇而警觉地观察着。 在那里他们和由教官境民藏大尉率领的戴着同样水兵帽的500名“海军炮术学校”的见习生汇合。约1000名年轻人一起在二重桥广场参拜了皇宫，随后各自按事先安排的路线进行参观。水雷学校的见习生先是参拜了明治神宫和靖国神社，之后前往有乐叮车站附近的《朝日新闻》社进行参观。 下午容许自由活动，这些当然也是事先谋划好的。这些大部分都没有到过大都市东京的年轻人一下子拥到了闹市区，他们好奇地在银座大街上闲逛，估计不会有多少人购物。人行道上突然出现这么多身穿鲜艳蓝白相间制服和脚裹绑腿的水兵，引起了众多东京市民的好奇和围观。12月5日、6日两天在东京参观游览的横须贺各海军学校的见习生和“海兵”学员总数约有3000人之多。 目睹这一情景的东京市民各有各的想法。有人皱眉说：“在目前这样紧张的形势下还到东京参观游览，搞的什么名堂！未免太悠然自得了。” 也有人对此钦佩不已：“真不愧为大日本帝国海军，在如此特殊时期还能如此潇洒自如，从容不迫。我们的国家真是太伟大了。” 稍具一些头脑的人则猜测：“这么悠闲，看来近期不会打仗了吧？” 更有细心的人纳闷，这些水兵看起来也太年轻了，怎么像是一群学生呢？ 倒也真有记者上前采访，这些无疑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托”。他们并不去参访那些普通“士兵”，只是偶尔去采访那些带队的“军官”，噼里啪啦照片倒是拍了不少。 大本营海军部指示横须贺方面各海军学校和“海兵”组织大批见习生和学员以水兵装束前往东京参观游览，其实也是掩盖南云机动部队驶往夏威夷所采取的一种佯动。由于美英等国的谍报机关都在拼命刺探日本决定何时开战的情报，所以大本营海军部认为此举乃是伪装开战的一种适当方法。 媒体当然也会恰如其分地给予配合。12月6日，《朝日新闻》晚刊以《三千海军勇士来社参观》的大标题作了专题报道，刊登了水兵们参观报社的大幅照片。该报报道说： “在波涛汹涌的太平洋上夜以继日进行紧张训练的大约三千名海军勇士，于5日清晨在境、岩重两位海军大尉的率领下分批抵达东京。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前往二重桥广场朝拜宫城；在他们参拜了明治神宫和靖国神社之后，于上午10时来我社参观。 “我社编辑部野村秀雄主任在七楼礼堂致欢迎辞后，他们在报社内参观了大约一个小时。勇士们以惊奇的眼光观看了高速传送机，并对屋顶上的信鸽很感兴趣。随后他们又参观了日比谷的广播会馆。下午为自由活动，勇士们度过了愉快的一天，直至傍晚时分才归队。对于这些战士们来说，这真是难得的一天休闲。” 这些消息很快就传到英美各国，甚至连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上将都听说了。金梅尔皱了皱眉头，轻蔑地讥笑道：“玩弄这样的低级手段，简直让人嗤之以鼻。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不必这样的，想要做什么就光明正大地做吧，假像永远掩盖不住真正的事实。”——金梅尔认为，这一切不过是日本为其马上要进攻南方地区所做的掩护而已。 就在开战之前第六天的12月2日下午13:00，排水量一万七千吨的日本豪华邮船“龙田丸”号作为“第二次撤侨船”从横滨港启航，目的地是美国西海岸重镇洛杉矶。这天《朝日新闻》晚刊以“第二次赴美撤侨，‘龙田丸’启航驶向波澜壮阔之太平洋”为题作了如下报道： “船上乘客共有148人，其中一等舱45人、二等舱28人、三等舱75人，其中外国乘客有：挪威驻日代办康斯特先生的夫人，今春来日后视察满洲、华北的智利新闻记者布拉内托等一行4人，以及其他外国旅客共35人。上月29日经美国政府同意重新入境的60余急于返美的海外日侨，结果只有3人来得及办理手续。他们和旅居美国54年之久的南国太郎老人一起，都是在即将开船之前才匆匆赶上船的。 “乘客人数虽然不多，但由于启航时间正是日美谈判处于极其重要阶段的紧要关头，所以码头上挤满了欢送的人群。从甲板上传来了《爱国进行曲》的音乐，它与人们大声叫喊的‘再见’声交织在一起，数不尽的手帕随风飞舞。船徐徐驶离码头。” 对“龙田丸”号船长木村庄平来说，有几个问题是难以理解的。其一是开船日期一延再延。这艘邮轮原定于11月中旬启航，后来延至20日，接着又接到延迟的命令，好不容易到27日才决定于12月2日启航。而且还以有关当局发表谈话的形式在报纸上大肆报道该船的启航情况：
据外交当局发表的谈话称，帝国政府继第一次派撤侨船赴美后，正在就派第二次撤侨船问题同美国政府进行谈判。根据此次取得之谅解，将派“龙田丸”号开往洛杉矶和巴拿马的巴尔博亚港。该船一旦准备完毕即出航，大致定于本月内驶离横滨。 晚报还刊登了豪华游船即将到达的地点和大约时间。12月2日自横滨出发，12月14日抵达洛杉矶，12月16日自洛杉矶出发，12月24日抵达巴尔博亚港。 12月6日，即“龙田丸”号驶离横滨后的第四天，《朝日新闻》晚刊再次作出如下报道： “据外交与邮电当局5日发表谈话称：12月2日从横滨启航开往洛杉矶和巴尔博亚港的‘龙田丸’，这次又因顺道前往墨西哥停靠，故决定将其航行日程更改如下： 12月14日抵达洛杉矶，12月16日从洛杉矶启航，12月19日抵达墨西哥曼萨尼略，12月22日从曼萨尼略启航，12月26日抵达巴尔博亚港，12月28日从巴尔博亚港启航回国。”一切看似都很普通正常。 对“龙田丸”号启航进行大肆宣传报道也是军令部使出的障眼法之一。日本把“龙田丸”出航当做一种“掩人耳目的诱饵”，目的就是要美方“放心”，使其相信日本决心开战的时间还早着呢。至于报纸上报道所谓“据外交当局发表谈话称”和“据外交与邮电当局发表谈话称”云云，都是大本营海军当局为达到上述目的事先写好后发给报社的，报社自然会按要求照本宣科。 就在“龙田丸”启航前一天的12月1日，木村庄平船长被海军省军务局大前敏一海军中佐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前对木村说：“船长，这次要辛苦你了，一路上请多加小心。”接着就要手下交给木村一只长方形的木箱。木箱入手沉甸甸的，使人感到里面装有什么金属之类的东西。其实这只箱子里装满的是十六支手枪，而且还放着一封使用这些手枪的指令信。大前交代只有危机时刻才能开启箱子。 此举目的是确保“龙田丸”号能在开战后顺利返回日本。因为乘客中有十几个美国军人，当局害怕万一他们得到日美开战的消息后会劫持船只开往美国。12月2日邮船即将启航前，海军省的林大佐登上了“龙田丸”，他在船桥下的海图室里同木村船长和加藤事务长进行了密谈。林大佐严厉命令说：“为了不让乘客们收听广播，必须把所有真空管都拆下，船上不得拍发任何无线电报。” 开船铜锣声响起的时候，林大佐急匆勿地走下舷梯，站立在码头上默默祈祷，盼望“龙田丸”能顺利完成迷惑敌人的任务后顺利返航。 在美国，很多日本人也得到了“龙田丸”将要来到的消息。许多人切身感受到日美两国之间的局势十分危急，战争一触即发，“龙田丸”很可能是日美航线上最后一个航次。12月4日、5日两天，一些人从繁忙的归国准备中抽出时间前往日本驻华盛顿使馆和陆海军武官处作最后的辞行，连法国使馆都打来电话为一位准备赴日的武官预定舱位。可惜那艘船永远不会到了。 “龙田丸”出航的消息自然会通知日本驻美使馆。使馆人员的消息更灵通一些，之前他们已经接到了在一定条件下销毁密码机的电报。海军助理武官实松让就对“龙田丸”的出行颇感怀疑。在战争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下，故意将“龙田丸”如此豪华的客轮派往敌国让其扣留简直是不可想象。直觉告诉实松让，该船此次航行的真正使命也许只是掩饰日方企图的一种手段而已。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战争的爆发已经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情。 使馆一秘奥村也有同样的感觉。听到消息时他正在看两位日本记者打乒乓球，三人于是开始打赌。奥村一秘认为，“那艘船永远到不了这里”，两位记者则认为不然。双方下的赌注是一美元。 八天后，就在“龙田丸”到达中途岛以北海域的时候，木村船长接到了国内要求返航的电报：“龙田丸”立即掉头全速返回日本。接到命令的“龙田丸”趁着夜间缓缓掉头。 船长的责任是重大的。木村预料此时美日可能已经开战。万一开战的消息和客轮已朝相反方向航行被发现之后，会在乘客特别是外国乘客中引起混乱，甚至还可能诱发骚乱。木村船长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出现这种局面，维持好船内的治安。 木村当即做出决定：有关消息只让船上少数几个骨干知道，就连一般日本船员都不通知，乘客当然更不用说了。可是该轮过去一直是缓慢朝东行驶的，如今却突然改变航向开足马力朝西疾驰，这一事实无法瞒过那些富有航海经验的行家。 乘客中一位意大利海军少校很快发现航向不对，立刻大声叫喊起来：“船正在朝着与过去相反的方向行驶呀！”很快乘客中间爆发出一阵惊叫声：“奇怪！这艘客轮不是往目的地美国驶去，而是向着横滨返回去了。” 船内顿时骚动起来。但由于木村船长和加藤事务长等人采取了适当措施，乘客中出现的混乱没有酿成严重事件，而且他们在平息骚动时也没有动用那十六把手枪。就这样，“龙田丸”客轮“出色”地完成了海军部策划的“佯装”任务。至于美国方面是否真的上了这一“佯装”的当，至今仍是一个疑问。反正船在12月14日平安地返回了横滨港，主要的损失是浪费了不少油。损失的还有记者加藤，他输给了奥村一秘一美元。 前文已经提到过，早在12月4日，由山下奉文中将率领的进攻马来亚和新加坡的大型运输船队已经从海南岛的三亚起航。他们出发后很快被英国的侦察机发现，这一消息很快报告给丘吉尔和罗斯福，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里。山下倒霉了，但这对于南云机动舰队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利好。 这些都只能算是隐藏的小手段，更大的伪装就在美国人的眼皮底下。就在12月1日第四次御前会议作出对美、英、荷开战的决议之后，东京同时致电在美国的野村吉三郎大使和来栖三郎特使继续与美国人进行外交谈判，以此作为掩护备战的幌子。可怜的野村和来栖对国内做出的决定一无所知。就在开战头一天的12月6日，东京各大媒体还在大肆宣扬日本将做出新的让步，力促美日双方达成谅解，维护太平洋地区的和平。 这样也就引出了后来那神秘的第十四段电文，后文详叙。 |
|
|
来自： 冰雹雨的图书 > 《太平洋战争（插图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