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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战争(插图版)--- 77路漫漫---青梅煮酒1970

 冰雹雨的图书 2017-04-21
2.1.9 路漫漫
  1941年11月25日,是南云机动部队准备出航的前一天。也许是为了最后一次欣赏祖国的壮丽山河,三十艘舰艇上的官兵们不由得齐聚在甲板上,久久凝望择捉岛上那白皑皑的连绵群山。随后,各舰艇举行了舰长训话和出师宴会等活动。
  在第二航空战队旗舰“苍龙”号航母上,被飞行员们敬畏为“训练之鬼”但又亲昵地称为“多闻丸”的司令官山口多闻海军少将首先训话。接着,以大楠公“七生报国”为宗旨而被称为“海军之乃木希典将军”的舰长柳本柳作大佐登台宣誓道:
  “帝国兴亡,就在夏威夷作战此举。本职之所以献身海军,正在于祈盼有这样的今天。只要我还没有死,即使只剩下一片肉、一滴血,也坚决同敌人死拚到底,即使只剩下一颗牙齿也要死死咬住敌人不放。愿七世为人皆为天皇陛下效劳!”
  全舰官兵一起跟着柳本舰长振臂高呼:“殊死报国,为天皇陛下效劳!”
  接着柳本舰长抓紧出击前的空余时间把他朝拜神户凑川神社时所得到的神符亲自分发给官兵,之后开始领唱他最喜欢的军歌《佐久间艇长之歌》。歌词大意是:“献身君国,坚守岗位,死而后已,乃日本男儿之荣誉。”
  柳本舰长虽身材矮小,但蛤蟆小嗓门大。1500百名官兵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大合唱在单冠湾空阔寒冷的海面上久久回荡。
  “死而后已”的“佐久间精神”正是柳本自己的庄严誓言,——但是他实现这一诺言要等到半年之后的中途岛海战。大合唱结束后,柳本马上就命令值星官说:“今天可以让士兵们开怀畅饮。”于是值星官山本泷一大尉立即发出号令:“打开小卖部。”在水兵们的舱室里,每张餐桌都摆上了舰长送来的清酒,接着便有人把清酒注入水壶,分送到各个席位面前。
  “快喝吧!”
  “从明天起因为要作好战斗准备,暂时禁酒啦。”
  “不是暂时,这也许是一生中最后一次喝酒啦!”
  “不管你怎么说都行,反正今天是酪酊大醉的出师欢宴。”
  猛将山口司令官和一贯严肃的柳本舰长这时也来到水兵舱室里向大家祝酒。从少将到士兵大家都不拘礼节地开怀畅饮。分队长长井大尉提着酒壶来回斟酒,大家完全沉浸在一片兴奋之中。
  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把舰长抬起来呀”,于是几名水兵一拥而上,有的抬手有的抓脚,在一片吆喝声中,柳本舰长被抛到了空中。
  那天夜里的“赤城”号上也在举行盛大的壮行晚会。然而南云中将并没有参加,他的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对于未来的前景感到生死未卜。明天就要踏上最后的征途了,南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半夜里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摸黑来到了之前亲自去过檀香山的铃木英少佐的舱室把铃木从美梦中叫醒。他问铃木:“太平洋舰队的舰只有无可能在拉海纳集中呢?”
  “毫无可能。”睡眼朦胧的铃木答道。
  “那太好了。对不起,打扰您了。”
  就在这个踏上珍珠港征程的前夜,担任警戒任务的第八战队参谋藤田菊一少佐也同样彻夜难眠。他在日记中感慨地写到:“我们在《华盛顿条约》的枷锁之下忍受了英美二十年的暴政,这只能把我们不畏强敌的刀剑磨砺得更加锋利。明天这利剑就要刺出去了,它将直接刺向敌人的心脏!”
  11月26日早晨6时,旗舰“赤城”号上升起了信号旗。各舰艇的航海长纷纷向本舰舰长报告说:“旗舰发出信号,起锚,准备出港。”
  南云忠一海军中将率领的海军史上最强大的一支航母编队迎着时而飘落下来的雪花将从单冠湾出击踏上漫漫的征途。随着旗舰信号旗的徐徐降下,各舰艇都按规定的出港次序拔锚启航。三万吨级航母“赤城”号庞大的身躯从略显瘦小的第二航空战队旗舰“苍龙”号身边轻轻掠过,向着平静的海面缓缓驶去,桅杆顶上南云中将的将旗在北方的晨曦中迎风飘扬。“赤城”号后甲板上,军乐队奏响了雄壮的《军舰进行曲》,将整个出发过程衬托得更加庄严肃穆。
  海上风平浪静,这似乎是个好兆头,以“赤城”号为先导的六艘航空母舰徐徐地驶出了单冠湾。唯一的意外在于舰队起锚的时候“赤城”号一个大螺旋桨被铁丝缠住,一个水兵掉进了冰冷的水里,——他以后再也没有找到。当庞大舰队排成纵队浩浩荡荡驶过择捉岛时,所有战列舰、重巡洋舰和驱逐舰上万炮齐鸣,对准岛上的山坡进行最后一次的实弹射击。山上雪花飞溅,像银色的花朵纷纷落下,场面异常壮观。舰上的官兵们个个是激动万分,兴奋不已。
  这是一次没有欢送人群的孤独远行。当时只有在单冠湾外执行警戒任务、以防敌潜艇可能进行监视的那艘大凑警备府的海防艇“国后”号向机动舰队发出了“祝愿成功”的信号。至于这一群大家伙成群结队要去干什么,一艘小小的海防艇肯定是不知道的了。
  “谢谢!”“赤城”号一面发出感谢信号,一面率领大队人马寂静地驶向远方。
  机动部队排开了整齐的航行队形。正前方是大森仙太郎少将指挥的驱逐舰队,最中间是轻巡洋舰“阿武隈”号,左右两侧十公里各排开一艘驱逐舰。向后十五公里是机动部队的主力,航空母舰“赤城”号和“苍龙”号并为一排,两舰之间间隔七公里。“赤城”号右边十公里是战列舰“比睿”号,“苍龙”左边十公里是战列舰“雾岛”号,这四艘巨舰形成了第二纵队。“赤城”号后方七公里是航母“加贺”号,“苍龙”号后方七公里是航母“飞龙”号。“加贺”和“飞龙”后边七公里就是航母“瑞鹤”号和“翔鹤”号。主力六艘航空母舰相互间隔七公里构成两个正方形。“瑞鹤”号右边十公里是重巡洋舰“利根”号,“翔鹤”号左边十公里是重巡洋舰“筑摩”号。其余驱逐舰配置在主力舰队周围,整个阵型从空中俯瞰犹如鱼鳞一般。——老酒要是能亲身在空中瞄一眼这样的阵型,死了也不枉这辈子了!
  潜水战队的三艘潜艇在鱼鳞阵的前方实施警戒,侦察有没有中立国的商船。如果发现单独的小船便靠上去登船将它们俘获,如果发现大队人马就立即向机动部队通报情况并马上潜航,机动部队也会立即大角度改变航向设法规避,以免被提前发现行踪。
  这是一支把北太平洋上的惊涛骇浪置之度外的威风凛凛的舰队,他们的目的地是夏威夷以北的待机海域。为了节约燃料,机动部队只能保持每小时十四节的航行速度。各舰官兵均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从单冠湾出发后第五天即11月30日,这支舰队已经驶至东经170°一线,并完成了第一次海上加油。 
  舰队严格实行无线电静默。在“赤城”号的通讯室里,几十名值更无线电兵带着耳机聚精会神地收听东京的广播,当然也不会漏掉夏威夷方面的无线电动态以及其他地方发出的电报。 
  早在机动舰队出发前一周的11月18日,先遣队的27艘潜艇伪装成日常巡逻,已经沿着中、南航线采取白天潜航夜间水面航行的方法驶向夏威夷指定水域,执行侦察和监视以及战斗打响之后的攻击任务。
  箭已搭上,但毕竟还没有离开弓弦。南云中将想起了之前山本司令官的指令:“如果日美谈判获得成功,机动部队应立即掉头返回原地。”舰桥上,南云中将向身旁的草鹿参谋长倾诉了他身为行动最高指挥官的真实心情:“草鹿君,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我竟然接受了如此棘手的任务!我想,当初我要是再硬一下头皮干脆把这一任务顶回去那该多好啊!现在干是干起来了,但对于能否成功我却没有任何信心。”
  “没问题,一定能成功的。”草鹿参谋长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司令长官。在此前的一周里,南云已经无数次地对草鹿说过类似的话,草鹿每次的回答都是“别担心”。
  “你是个乐天派,真叫我感到羡慕。”南云脸上仍然一副忧郁的神色。
就在南云和参谋长说话的时候,电讯室送来了一份使两人大惊失色的电报。紧急电报是从先遣部队第六舰队的旗舰“香取”号巡洋舰上拍来的。11月24日从横须贺出发的“香取”号在经特鲁克驶往马绍尔群岛夸贾林岛的途中,在塞班岛以东300公里的海面上突然遇上一艘美国布鲁克林型重巡洋舰,该舰正护卫着五艘运输船朝菲律宾或关岛方向驶去。
  美国的重巡洋舰排水量为9700吨,舰上配备有15门口径150毫米大炮。而“香取”号只是一艘供训练使用的老式巡洋舰,排水量仅为5900吨,舰上只装备有几门口径为140毫米大炮,战斗力差得无法比拟,航行速度也慢得可怜,人家要是开炮跑都跑不了只能站那里挨。当时日方固然是大吃一惊,但美方也非常紧张。不过先遣部队指挥官清水光美中将并没有改变航向,而是从容不迫地指挥舰只仍按原来的航向继续前进。
  当双方距离拉近到一万米左右时,美国巡洋舰上的大炮突然调整仰角把炮口一齐对准了“香取”号。刹那间“香取”号上是剑拔弩张,充满了杀气腾腾的气氛。但是美国巡洋舰的任务好像只是掩护运输船,他们并无意首先挑起事端。接着美国巡洋舰对航向连续做出了两次大幅度调整后绝尘而去。当美国方面的舰艇随同浓烟一起消失在水平线上时,大难不死的“香取”号就立即用紧急暗语电报向上级报告了它同美国舰艇接触的情况。
  不知道美国巡洋舰上的指挥官是谁,但肯定不是哈尔西。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导致本来就忧心忡忡的南云变得更加神经质。
  12月2日下午17:30,机动部队收到了山本司令长官发来的电令:联合舰队作战电令第十号“攀登新高山1208”。该电报预示着机动部队将按原计划于12月8日对珍珠港发起攻击。这一电报的到来让南云和草鹿都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战争已成定局,现在只剩下义无反顾向前一条路了。
  电报中的“新高山”为台湾的最高峰玉山。甲午战争之后台湾被日本占领,海拔3852米的玉山超过了只有3776米的富士山。于是明治天皇在1897年6月28日下诏将玉山重新命名为“新高山”。
  命令很快传达到舰队高层。这天晚上,“赤城”号飞行长增田正吾中佐在日记里写到:“一切均已就绪。无左,无右,无悲伤,无欢笑。”
  12月3日天气异常恶劣,海面上刮起了罕见的大风,到了下午风速竟达每秒三十五米,以至于舰队很难保持应有的阵形。大浪拍击船舷溅起的浪花跃上甲板,使得甲板上到处都是海水。由于颠簸舰体不断倾斜摆动,“加贺”号的一名下士不幸跌到了舷外。如果不算“赤城”号的那位落水者,这位无名下士就成为这场战争的第一个阵亡者。
  这天晚些时候还收到一份来自东京的警报,使得南云中将更加忐忑不安。东京电报中说,在这一海区有一艘俄国船。“加贺”号的六架战斗机立即作好了起飞准备,飞行员待命随时出击。结果后来什么也没有发现,飞机始终也没有起飞,那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
  入夜时分有人看见舰队上空出现了一道神秘的亮光,于是旗舰马上发出警报。士兵们纷纷奔向各自的战斗岗位,邻近几艘军舰的高射炮都对准了这道时隐时现的不明光。结果发现,那道光原来来自“加贺”号为判定风向而升起的发亮气球。 
  看着南云中将那一脸刚死了老公一样的寡妇像,入寝之前草鹿又说了一声“请放心”,试图让南云长官放松心情。“我真是钦佩你的乐观精神。”南云叹了口气说。 
  到目前为止一切还都算顺利,没有留下任何泄露秘密的痕迹。所有的垃圾都被严格储存起来,用过的空油桶则被砸扁整齐地堆放在甲板上。已经进行过第二次加油,就像罗杰第二太平洋舰队在奔赴远东的长途跋涉中创造了多项加煤世界纪录一样,机动舰队的海上加油技术也日益娴熟。在此之前加油只能在每小时九节的速度下进行,现在速度已经可以提高到12节,加油的效率也大大提高。唯一让南云中将觉得不安的是,傍晚时分山本大将又发来一份电报,说截收到一份很可能是在附近海域的敌方潜艇发出的无线电报。草鹿参谋长立即查问了手下的所有舰长,都说没有截收到类似未加说明的电报。这让南云稍微轻松了一些。——这山本长官在家里闲着没事,怎么净吓唬人呀。
  12月4日却是晴空万里,海上风平浪静。天亮后不久,机动部队收到了大本营海军部于前一天晚上22:30发出的一份情报:珍珠港附近飞行巡逻情况不详,然目前未发现有海上巡逻之迹象。关于美方似乎未进行海上巡逻飞行的情报对机动部队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在日本舰队的六艘航空母舰上,那些老练的机械师们一有空就反复检查自己心爱的飞机,使发动机时刻保持滑润。长时间的海上航行略显枯燥,特别是对于那些飞行员来说。有的人在画画,有的人在练剑道。战斗机驾驶员志贺淑雄一人就画了八幅水彩画,他还把“加贺”号上的军官们请来欣赏他的私人画展。从最后一次演习到现在已经有几个星期,许多飞行员都深怕技术生疏了,于是爬进座舱摆弄自己飞机上的操纵杆,投弹员则聚精会神地练习使用瞄准器。也有人在甲板上一面大口地呼吸着海上的新鲜空气,一面做柔软体操来舒展筋骨。
  在第五航空战队“瑞鹤”号的机库甲板上,机组人员正在玩着“猜谜比赛”。战斗机分队长佐藤正夫大尉把藏在背后的美国战列舰、航空母舰模型一个一个地拿出来,在大家面前摇晃一下,然后要大家猜出它的舰名。
  “宾夕法尼亚号。”被称为“零战虎彻”的岩本彻三回答道。这是一个日本海军的王牌飞行员,拥有击落敌机100架的辉煌记录(实际最后的估计战绩仅为80架左右),在中国就有14架的战绩,他同时被称为“为零战而生的男人”。奇怪的是他竟然熬过了漫长的太平洋战争以及战后的审判,1955年38岁时因败血病病死。
  “对!”
  “亚利桑那号。”塚本袖造抢着说。
  “不对!是俄克拉荷马号。”副队长牧野正世大尉更正道。
  “对!”接着,这位军官还给大家看了几艘航空母舰的剪影。
  “列克星敦号。”
  “对!”
  “企业号。”还是之前错误地降落到“翔鹤”号上的塚本袖造,学习不好还喜欢抢答。
  “笨蛋!这是'赤城’号,是我们自己的旗舰。”
  佐藤假装很严肃地说,“塚本君,你可别再搞错了。之前你降落到'翔鹤’号上还行,人家还能让你平安回来。到时候你要是降落到'企业’号上,或者把自己的船给炸了那可就糟糕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12月5日,海面上虽然风平浪静但空中却阴云密布,这对正在秘密航行的机动部队来说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了。第二天上午机动部队即将进入敌机的飞行巡逻圈,因此第二补给队“东邦丸”、“东荣丸”、“日本丸”给第八战队的巡洋舰和警戒部队的驱逐舰补给了燃料。完成任务后,第二补给队指挥官新美和贵海军大佐挂起了“祝你们成功”的信号旗,随后便在驱逐舰“霞”号的护航下掉转方向返航。
  从单冠湾出击以来已有十天了,在此期间为了节约燃料和淡水大家都忍着不洗澡。机动部队颁布特殊命令,今天特许舰上所有人员洗一个澡,以便干干净净地上战场或走人。各舰艇还举行了小型宴会,预祝未来的作战成功。特别是在航空母舰上,即将参加决战的飞行员们也同精心保养飞机和武器的机械师、报务员以及挚友、同乡聚集一堂,举行小型的临别宴会。大家都清楚,他们中肯定有人将不再回来。舰队全体人员里里外外都换上了新衣服,作好了随时上战场的准备。
  12月6日早晨7时,机动部队终于冲进入了敌机的巡逻圈。今天他们将突破巡逻圈径直向决战的战场驶去,明天即将出现的将是前所未有的伟大壮举!
就在南云机动部队劈波斩浪向着珍珠港奋力前行的同时, 12月1日在东京战前最后的一次御前会议上,那些决定帝国命运的政客们在纠结中终于做出了对美、英、荷开战的决定。
  同一天下午14:00,位于岩国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接到了第二天上午进宫觐见天皇的谕旨。山本稍作准备后立即于16:00启程前往东京。
  12月2日上午10:00,山本大将在皇宫拜谒了天皇。裕仁对山本司令官颁布以下圣谕:“朕兹下令出师,并委卿以统帅联合舰队之重任。惟联合舰队之责任极其重大,事之成败,关乎国家之兴废,民族之存亡,望兵至必克。”
  在12月4日晚海军大臣岛田繁太郎大将为山本举行的秘密欢送会上,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次长伊藤整一、前总长伏见宫元帅、天皇御弟高松宫亲王、天皇侍从海军武官鲛岛具重中将等头面人物联袂出席,裕仁还特意派人送来葡萄酒以示慰勉。
  12月6日,南云和草鹿收到了山本大将从本土发来的天皇圣谕及山本的应答。联合舰队第775号密电:
  本司令长官于12月2日奉诏晋谒天皇陛下,承蒙天皇亲切赐予圣谕。当时,本司令长官奉答如下:“适值此开战之前,蒙陛下之优握赐予圣谕,诚惶诚恐,不胜感激。臣拜受天命,决心率联合舰队全体将士精诚团结,戮力同心,血战到底。为贯彻圣上出师之旨,不畏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坚决达出师之目的,以应陛下之圣命。”
  在旗舰“赤城”号的桅杆上,很快便升起了一面“Z”字信号旗。三十六年前,在东乡大将旗舰“三笠”号战列舰上升起的也是这样一面旗,东乡率领的那支舰队就是在这样的激励下埋葬了俄罗斯第二太平洋舰队的。
  南云同时颁布了山本司令长官发来的激励电报。联合舰队第13号电令:“皇国兴废在此一举,全体将士务必全力奋战!”——后来据渡边安次中佐透露,这是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少将在如厕时突然想出来的主意。
  先遣队的27艘潜艇也都于当天夜间到达了预定位置。第一分队4艘潜艇在瓦胡岛以北海域,第二分队7艘潜艇封锁珍珠港东西海峡,第三分队9艘潜艇监视珍珠港入口。负责北方阿留申和南方萨摩亚海域侦查的两艘潜艇也先后发来信息,在上述区域美军一切如常,无任何异动。
  当晚,机动部队收到东京转来的由吉川猛夫发自珍珠港的最新报告:珍珠港内停泊有战列舰9艘,巡洋舰3艘,驱逐舰17艘。另有4艘巡洋舰和2艘驱逐舰在船坞。港内无航空母舰。美军没有进行飞行巡逻,珍珠港上空没有部署防空阻塞气球。瓦胡岛平静如初,并未实行灯火管制。
  此时的机动部队已进至中途岛以东1100公里,进入了美军飞机的巡逻范围。编队马上变成了环形防空队形。凌晨3:45,第一补给队“极东丸”、“健洋丸”、“国洋丸”和“神国丸”在完成对警戒部队“阿武隈”号和驱逐舰的最后一次燃料补给后离开机动部队先行驶往待命地点,以备机动部队在结束攻击后的返航途中补给燃料。南云下令全部轻装的战斗部队航速迅速提高到24节,气势汹汹直扑珍珠港!
  六艘航空母舰的甲板上整齐地排列着一架架飞机,目前正在作最后的战前检查。明天,这些飞机就要载着鱼雷和炸弹飞向珍珠港上空去攻击敌人的舰队。机械师们非常认真地执行着检查任务,飞行员们也开始忙前忙后地埋头检查武器。
  在旗舰“赤城”号的舰桥上,南云长官、草鹿参谋长、长谷川舰长和三浦航海长等人员此时正凝视着那向西边水平线上徐徐沉落的一轮火红夕阳,舰尾那条又白又长的航迹笔直地伸向远方。机动部队这时正悄俏高速向敌人的纵深地带驶去。
  南云:“从航迹看,航空母舰正在加速前进。”
  草鹿:“是的,是在加速前进。” 
  南云:“多美的夕阳啊。”
  草鹿:“是呀,明天就有人再也看不到如此美丽的夕阳了。”
  航海参谋雀部利三郎中佐却有点与众不同,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从“赤城”号舰桥舷梯上走下来,向着甲板下自己的舱房走去。虽然从单冠湾出击以来才过了十一天,但由于此次航行非同寻常,使人感到时间过得特别慢。作为一名航海参谋,雀部亲自搜集并汇总了许多北太平洋冬季变化无常的气候和海流的第一手资料。为了使由三十艘舰艇组成的大型编队能够在隐蔽中前进并按时驶抵指定地点,雀部几乎绞尽了脑汁,一点微小的差错都可能导致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到那时即使剖腹谢罪也是万万不可宽恕的”,雀部想。
  每当雀部想到这次行动的成败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时,他头脑里所考虑的除了如何达到那个目的地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了。舰队从单冠湾出发以来,不用说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没有换洗过,就连吃饭和睡觉也都在舰桥上,或是在舰桥下面的作战室里。现在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了,无论从时间抑或从位置上来说,都已有了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成功希望,雀部心里多少有点宽慰。但他知道目前是最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雀部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已经十几天没洗澡了,身上的污垢之多连他自己都大吃一惊。洗完澡的雀部觉得就像乌龟去掉了壳一样清爽。从兜档布、内衣直至外面的军装他都一一换下,穿上了自己在出航时携带的崭新干净衣服。接着他又修剪了指甲和头发,并用纸张把它们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办公桌的抽屉里。雀部思忖着,明天一旦舰桥被炸弹击中的话,恐怕整个身子都会被炸成齑粉,到那时也许只有这些东西还能留下来,就可以寄给家人,甚至会被放在香台上或者佛龛中受人敬仰也说不定。当暮霭快要降临的时候,他又精神抖擞地登上了舰桥。
  尽管已经是傍晚时分,但舰上全体人员为了使明天的攻击能够万无一失还在专心致志地忙碌着。机械师们正在微暗的机库内对飞机作最后一次检查,飞行员们则在擦拭驾驶座前的挡风玻璃,侦察员们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图板上画着的攻击珍珠港的示意图。所有人的脸上既严肃又兴奋。
  最紧张的当属那些明天就要飞上天空的飞行员。想到明天的战斗,他们忽然有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战斗一旦打响,谁能够活下来还是个大大的未知数。虽然作为大日本帝国海军的一员,“为国捐躯、为天皇尽忠”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谁万一真享受到了这种“荣誉”,不但不是件倒霉的事反而是一种“幸运”。但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心中还是会莫名地泛起一种悲壮。
  航母在尚未破晓的海面上留下了一条又粗又宽、十分醒目的雪白航迹。在以“赤城”号为首的六艘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业已作好起飞准备的飞机均按战斗机和攻击机的顺序停放在起飞位置上。有的携带着大型炸弹,有的悬挂着鱼雷。挂在机身下面的那些鱼雷铅灰色的雷壳上闪烁着冷冷寒光。 
  天公不作美,海面上风浪依然很大,在波涛汹涌的大洋中全速航行的舰艇颠簸得相当厉害。为了使飞机在颠簸的舰艇上能够保持稳定,机械师们在大风中往来奔跑,拚命固定好自己所负责的飞机。
  由佐佐木半九大佐率领的特种潜艇攻击部队已经在12月6日晚上11时许抵近了珍珠港。各母艇在离珍珠港约十五公里的海面上停止前进,开始悄悄地放出微型潜艇。站在潜艇甲板上的人能够看见岸上闪烁的灯光,甚至可以识别出怀基海滩上的霓虹灯,依稀可以听到岸上隐约传来的爵士音乐声。几分钟后四艘微型潜艇相继下水。第五艘潜艇罗盘仪发生故障,一时无法修理,但负责这艘潜艇的酒卷和男少尉与稻垣清中士却坚持要继续执行任务。直到酒卷开始使用磁性罗盘定向,他的特种潜艇才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脱离母艇,拖着一条蓝白色的航迹笔直地朝珍珠港入口处冲了过去。
  12月7日凌晨4时,南云机动部队经过12天6600公里的航行终于顺利到达珍珠港以北约430公里的预定攻击海域。
夏威夷时间清晨3:30,万籁俱寂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军号声。日军机动部队各艘舰艇上的号兵鼓足力气吹响了“全体起床号”,最后一个和平之夜的睡眠结束了。
  沉睡中的飞行员迅速翻身而起,——他们中的有些人由于激动甚至彻夜未眠。决战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他们各自系好象征吉祥的“千针带”,留下装有头发、指甲、遗书的小包后前往舰上的神社参拜,这是战前必不可少的程序。随后他们一起来到餐厅用餐。
  这很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顿饭,所以显得格外丰盛。主食是平时过节时才能吃到的红豆饭。因为太好吃了,一些人狼吞虎咽吃完了都没吃出是什么味道,还有些人珍惜地将掉在桌上的米粒也捡起来吃掉。主菜是清蒸鲷鱼,一些家境贫寒的飞行员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吃完鱼的一面后,尽管另一面也同样美味,但没有一个人将鱼翻过来去吃那一面。对于海军来说,“翻”字是万万不能提的,因为它与船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把鱼翻过来是不吉利的象征。最后端上来的甜点是“栗子”。栗子在日语中写作“胜栗”,谐音“胜利”,预示着胜利、好运和吉祥。
  在“加贺”号上,准士官室里的酱汤更是别具一格。森永飞行班长刚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真好吃,这样美味的酱汤生来还是第一次尝到。”于是胖敦敦的司务长便笑嘻嘻地说:“是吗?那太好啦,为了庆祝今天上阵,让大家都能享受一顿美味的酱汤,我把整整一袋的干海参都用上啦。”
  不知谁先大喊了一声“万岁”,紧接着大家都跟着喊了起来,外边的人也随声附和,“万岁”声在舱室和甲板上此起彼伏。
  凌晨5:25,“赤城”号接到了先遣队“伊-72”号潜艇发来的报告:“瓦胡岛西北的拉海纳泊地没有发现美国舰只。”拉海纳是美军除了珍珠港之外在夏威夷海域的预备锚地,南云中将据此判断美军的所有舰只都停在港内,突击编队的所有进攻力量都可以集中用于珍珠港。
  尽管如此,美军舰队的详细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落实。五分钟后的5:30,重巡洋舰“筑摩”号和“利根”号各弹射了一架零式侦察机。两只邪恶的鸽子在没有护航的情况下径直飞向瓦胡岛和拉海纳的上空,对舰船停泊的情况和气象状况进行最后的核实。侦察机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夜幕之中,突袭珍珠港的战斗终于拉开了帷幕。
  请大家稍稍留意一下“筑摩”号的舰长古村启藏大佐。此刻他下令第一架侦察机起飞,相当于按下了太平洋战争的按钮。三年多之后在冲绳岛,当联合舰队最后的力量“大和”号战列舰濒死出击战沉之后,已经晋升少将的古村被大家从水中捞起,带着残存的四艘驱逐舰狼狈地逃回日本。曾经风光无限的大日本帝国海军从那时候起再也没有出动过,这恰好又是一个轮回。
  攻击夏威夷的航空队总指挥渊田美津雄中佐身穿飞行服走进了“赤城”号的作战室,前来向舰队指挥官南云中将做战前的最后告别。作战室的黑板上写着山本司令长官的巡示:皇国兴废在此一举,全体将士务必全力奋战!
  “司令官,那我们就出发了。”
  南云中将欠了欠身子只说了一声:“好吧,拜托你啦!”说完便紧紧握住了渊田的手。
  待命室里灯光暗淡,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挤满了飞行员,那些无法挤入室内的人便簇拥在门外,以致室外的过道也拥挤不堪。此刻待命室正面的一块黑板上已经标出了“赤城”号的所在位置——瓦胡岛正北430公里。
  这时,舰长长谷川喜一从舰桥上走了下来。渊田中佐当即喊了一声口令:“立正!”并向长谷川大佐行了一个军礼。
  舰长大声下达了简短的命令:“按规定的命令出发!”于是飞行员们便纷纷跑出待命室,各自朝着自己的飞机奔去。
  在第二航空战队旗舰“苍龙”号上,飞行员们列队站在靠近舰桥的飞行甲板上。山口少将和柳本舰长相继对行将踏上征途以完成划时代壮举的飞行员们作最后一番激励。山口少将的话同样不多:“祝你们成功。”——到了此时,似乎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了。 
  海浪很大,风速达到了每秒十七米,舰身的倾斜度达到了11-16度。平时要是超过了5度就会取消飞行,但是今天无论倾斜多少度只要船不翻都要起飞。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考验这些飞行员技艺的时候了。渊田走向他的指挥机,这是唯一的一架三座机,机尾涂着醒目的红黄相间的油漆。
  除了实在离不开岗位的极少数人,舰上其余的水兵都获准登上甲板,去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几乎所有人都来给出征的飞行员壮行,连平时很少露面的军医长也来到了甲板上。一名机械师走了过来,手里擎着一条特制的勒头布带,布带上写着两个字——“必胜”。他走近渊田队长说:“这是我们地勤人员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请记住,虽然我们不能亲赴战场,但我们是在和你们共同战斗!”
  渊田强忍住马上就要掉下来的眼泪,向机械师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接过布带把它紧紧地系在自己的飞行帽上,毅然转身登上了飞机。
  飞行员们纷纷登上机舱,开始闭上眼睛做深呼吸。每个人都在默默祈祷,但愿攻击顺利,但愿自己还能够活着回来。
  就在东方即将发白的5:50,所有航空母舰开始一齐掉头转向逆风驶去。这时洋面上刮起了风速每秒十三米的偏东风,主桅杆上的“Z”字战斗旗在呼呼作响。
  “起飞!”
  指挥所里那盏指示飞机起飞的蓝色信号灯划出了一个很大的弧圆形,于是前面的战斗机便开始起飞。此刻是东京时间12月8日凌晨1:30;夏威夷时间7日早晨6时,华盛顿时间为7日上午11:30。
  参战人员都想成为第一个投入战斗的人员。还没等信号旗落下,率领“加贺”号战斗机群的志贺淑雄大尉——那位业余画家——就示意一名地勤人员拿走他机轮下的楔形垫木。随后就驾着他的战斗机呼啸着飞出甲板,急剧地落到离海面只有不到五米的高度,他把飞机向左一转拉起机头,原本兴奋无比的志贺大尉有点失望,他发现“赤城”号的第一名战斗机驾驶员板谷茂少佐已比他早几秒钟升空,这家伙也没有等舰上旗手的信号就起飞了。本来的第一变成了第二,早知道板谷这样自己再提前几秒就好了。
  随着第一架飞机的成功起飞,甲板上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第一批攻击队的水平轰炸机49架、鱼雷攻击机40架、俯冲轰炸机50架和战斗机43架共182架飞机从六艘航空母舰上一架接一架地飞向天空。——有一架零式战斗机坠入了大海,一艘驱逐舰迅速驶过来将飞行员从冰冷的海水中救起。所有飞机在短短的十五分钟里就完成了起飞编队,——请大家记住这个时间,到后边就能够比较出在中途岛海战中那些初出茅庐的美军飞行员技术是多么蹩脚。这是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大机群起飞,机群由渊田率领爬出云层,所有的飞机都大孤度地绕着航空母舰进行编队飞行。在舰艇上观看的人们很容易把尾翼上涂着红、黄识别色带的渊田座机同其他飞行队长的涂有黄色标记的飞机区分开。6点20分左右,渊田率领自己的高空轰炸机队飞过“赤城”号舰首上空。舰上的很多人都激动得泪流满面,眼泪顺着浸透汗水的面庞肆意流淌。所有的人都挥动着手臂、帽子、小旗为飞行员们送行。他们目送一架架飞机反射着明亮的晨光,伴着绚丽的日出美景向南方飞去。
  目送飞机编队逐渐远去的南云和草鹿终于缓了一口气。此时事先出发的两架侦察机发回了侦查报告。“筑摩”号侦察机发回的报告说,“珍珠港内战列舰9艘,重巡洋舰1艘,轻巡洋舰6艘,瓦胡岛上空稍有云彩,珍珠港上空极其晴朗。”“利根”号侦察机也在拉海纳上空发回报告说:“敌舰全无踪影。”报告完毕后的侦察机按照原计划继续向南展开大面积的搜查,试图寻找不在港内的美国航母。但他们的侦查方向错了,位于瓦胡岛以西的哈尔西以及他的“企业”号航母就此逃过一劫。
  “利根”号侦查机发回的消息让南云和草鹿喜忧参半。他们觉得这样也好,但又感到有点儿遗憾,两种不同的心情混杂在一起。位于瓦胡岛西北的拉海纳锚地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经常使用的停泊场地,这个开阔锚地水很深,机动舰队为此专门拟好了一套拉海纳锚地攻击计划。如果太平洋舰队在这里停泊那正是求之不得的绝好机会,届时飞行队将出动全部鱼雷机进行攻击,把在泊的巡洋舰以上的大型军舰统统击进海底。
  “可惜航空母舰不在。”源田参谋在一边遗憾地说。
  “老兄,你是搞航空兵专业的,当然特别关注航空母舰啰。那三艘航空母舰能返航固然很好,可是如果把九艘战列舰全部搞掉也很不错呀!”大石首席参谋笑着说。
  “筑摩”号侦察机发回的报告表明除了航母不在港内之外,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所有主力舰都在港内。不等南云司令官开口,草鹿参谋长立即传下命令:“迅速将上述消息发给渊田中佐!”
  “那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让人高兴的电报。”草鹿参谋长在战后回忆说。
夏威夷时间清晨3:30,万籁俱寂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军号声。日军机动部队各艘舰艇上的号兵鼓足力气吹响了“全体起床号”,最后一个和平之夜的睡眠结束了。 

  沉睡中的飞行员迅速翻身而起,——他们中的有些人由于激动甚至彻夜未眠。决战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他们各自系好象征吉祥的“千针带”,留下装有头发、指甲、遗书的小包后前往舰上的神社参拜,这是战前必不可少的程序。随后他们一起来到餐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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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日军飞行员怎么能少得了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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