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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陆开武 公号：春风巷（ID：cfx8963） （接上篇）一生六使西域，杀伐四方，还是解忧公主的好盆友（中） 五、五使西域，和亲流产 公元前61年，常惠第五次出使西域。这次，常惠的任务是前往乌孙接受迎娶汉家公主相夫的聘礼。 与以往刀光剑影的紧张急迫不同，这次的任务轻松而喜庆。 自解忧和亲以来，已经过去了四十年，汉帝国与乌孙的关系日趋紧密。如果此次娶亲圆满，那两国关系更是亲上加亲。 一千多年之后的1990年，甘肃敦煌一个叫悬泉的地方发掘出驿站遗迹，经考证，这是西汉时期的驿站悬泉置。 在悬泉置出土的汉简中，一件《元康五年悬泉置过长罗侯费用簿》的简牍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关注。 长罗侯是谁？常惠！ 元康五年，即公元前61年。这份出土汉简记录了常惠这次出使乌孙接受聘礼而在悬泉置停留招待的费用，非常详细，有羊、面、酒、鱼、豆、粟，每次招待的人数不等，最多时达到300人。 文物汉简的出土重见天日，竟是这般神奇，让一向只能出现在史书上的人物顿时鲜活生动起来，仿佛他们就在我们身边，音容笑貌，栩栩如生。 这年秋天，长罗侯常惠从乌孙返回长安。 一起回到长安的还有一支由300人组成的庞大迎亲使团，从乌孙首领到太子、左右都尉、大将等高级官员，都分别派遣了使者。 这是有史以来乌孙派往汉朝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一个使团。 回到京城的第二年，典属国，负责国家民族事务的官员苏武光荣退休，老下级常惠接替典属国职务。 这一年，一直在上林苑学习的相夫公主该启程了。 汉宣帝派常惠护送相夫公主出嫁，和亲队伍浩浩荡荡，仅持汉节者就有四名。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和亲队伍刚到敦煌，还未出关，一个噩耗如晴天霹雳砸来，不仅让和亲流产，而且令汉朝与乌孙关系迅速恶化。 原来，乌孙王翁归靡去世，乌孙国贵族并没有立翁归靡与解忧公主的长子元贵靡为王，而是另立前乌孙王军须靡与匈奴妻子生的儿子泥靡为王，号狂王。 这个变化，涉及原先的一个约定：当年军须靡在去世前，曾对弟弟翁归靡说，现在将乌孙国托付给你，但泥靡长大成人后，要把乌孙国交给他。 现在，翁归靡去世，掌握朝政的乌孙贵族遵从原先约定立泥靡为王，实际上反映了乌孙国内一直存在依附汉朝与依附匈奴的两股势力，放弃汉公主的长子继承王位，表明“匈奴派”占了上风。 狂王泥靡即位本不是汉朝所愿，却已既成事实，汉廷也不能武力干涉乌孙内政，只得顺其自然，静待时机。 此时再把相夫公主送去给大权旁落的元贵靡和亲，不仅尴尬，而且意义不大。 得知乌孙政局发生如此巨变，常惠立即上书急告京城：“把相夫公主暂时留在敦煌，我飞马疾驰乌孙，当面谴责、询问为何不立元贵靡为王。待我把问题解决之后，再来迎接公主。” 汉宣帝接到报告后，一时没了主意，让群臣讨论该咋办。 萧望之又跳了出来：“乌孙对我们和匈奴，一直首鼠两端，两头讨好，对缔结的盟约也不遵守履行。细君公主嫁到乌孙四十多年，和乌孙王貌似恩爱实则并不亲密，以致边境不得安宁，事实已经证明。今天相夫公主是因为乌孙没有信守与我们的约定立元贵靡为王而取消和亲返回，是乌孙无信义在先，并不是我们背信弃义辜负这些夷狄。所以，取消和亲，把相夫公主接回来。” 这话仔细分析，不过是给汉帝国找了个台阶。堂堂汉帝国和亲几成儿戏，着实有些没面子。 汉宣帝同意了萧望之的意见，命令和亲队伍返回。 相夫公主和亲流产，更大的后果是汉朝与乌孙关系出现了裂痕。 而内心失落无奈和担忧的，除了解忧公主之外，恐怕就是一直想玉成此事的常惠了。 六、六使西域，划乌孙为汉属国 发生政局巨变的乌孙国，不仅使汉乌关系面临巨大的变数，也使解忧公主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 泥靡，也就是狂王即位后，按照草原民族的风俗，把解忧公主娶为妻子。 解忧公主的命真不好，一生共嫁了三任丈夫，狂王即第三个丈夫。 为了帝国利益，背负和亲使命的弱女子，只得忍辱负重，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未知的变化。 狂王即位后六年间，解忧公主与狂王生有一子，叫鸱靡。 狂王这个名字还真叫对了，性格张狂、暴虐，与解忧关系不好，而且慢慢失去国中人心。解忧公主只能苦苦硬撑，想依靠汉朝改变泥靡执政，事实上已无可能。 一次，汉朝使者魏和意、任昌来乌孙国接准备送往长安的侍子。解忧公主在接待两人时声泪俱下地说，乌孙国已经被狂王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人民叫苦不迭，把他杀了不太难。 见两人同意后，解忧公主谋划安排酒宴，请来狂王参加。酒宴快结束时，埋伏好的卫士拔剑刺杀狂王，不料没有刺中要害。 狂王捂着伤口狂奔而出，抢了一匹马仓皇逃去。 狂王与匈奴妻子生的儿子细沈瘦得知解忧公主和汉使行刺老爸未遂，急忙调兵将赤谷城团团围住。 数月之后，闻知此事的西域都护郑吉征调西域诸国部队，前来解救解忧公主。估计狂王也不想把事情闹太大，命令部队撤去包围。 远在千里之外的汉宣帝接到报告后，大发雷霆，认为刺杀行动轻举妄动，破坏了两国关系。脾气发完之后，派中郎将张遵带医药前去慰问狂王，还送去二十斤黄金和大量锦缎、布帛。将魏和意、任昌两人披枷带锁，用囚车押回长安问斩。 一同前来的车骑将军张翁留下来调查解忧公主与汉使刺杀狂王的情况，解忧公主虽然口头谢罪，但不服气。 这个张翁不是个好鸟，觉得皇帝是要好好惩罚解忧，趁机落井下石，揪住解忧的头发往桌案上掼，还一边大声辱骂。 慰问团副团长季都别专门派医官去给狂王诊治，回来时，狂王仅带十余侍卫送行。 慰问团回来之后，将详细情况报告汉宣帝，解忧公主也把张翁辱骂自己的报告送了上来。汉宣帝看后，勃然大怒，皇姑奶奶岂是你想打就打的？还有这个季都别，更是个窝囊废，狂王轻装简从，毫无防备，你怎么不趁机下手把他宰了？ 实际上，这批使臣都没有真正领会汉宣帝的意图，灵活应变，找机会把狂王杀了，立与汉朝是一家的元贵靡登王位。 作为一种颠覆手段，汉宣帝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把责任推给使团，这是使臣擅自做主，怪不得汉朝。 从这个角度分析，汉宣帝对解忧的刺杀行动已经变为理解和肯定。 想想傅介子、冯奉世、常惠这些人是如何随机应变，该出手就得出手！ 汉宣帝越想越气，下旨将张翁坐死；季都别下蚕室阉了。 乌孙国这边，也是一团乱麻。 狂王被刺事件发生时，死去的前乌孙王翁归靡与匈奴妻子生的儿子乌就屠觉得争夺王位的机会来了，率领一班翖侯离开赤谷城，跑到北面天山中，扬言要引娘家匈奴兵来，很多牧民害怕匈奴人，纷纷依附乌就屠。 公元前53年，乌就屠见自己人多势众，突袭杀死了狂王，自立为王。 此时，乌孙局势变得更为复杂，出现了以泥靡、细沈瘦父子，解忧母子，乌就屠父子为核心的三大势力的割据局面。 形势对汉帝国非常不利，解忧公主更是有生命之虞。汉宣帝派破羌将军辛武贤率领一万五千士兵驻扎敦煌，在卑鞮侯井以西开凿坎儿井，收集粮食，准备讨伐乌就屠。 西域都护郑吉知道解忧公主的侍女冯嫽在外交方面很有一手，在西域各国间威信很高，特别重要的一点是，冯嫽的丈夫是乌孙右大将，而这个右大将与乌就屠关系很铁。郑吉于是委派冯嫽去劝说乌就屠晓之厉害，不要与汉朝作对。 乌就屠自己已听说汉军正在敦煌厉兵秣马，心里也很惶恐。嗫嚅道：“愿得小号。”能不能给我个小王当当？ 一听有戏，冯嫽说，好办，我这就赴汉朝禀报。于是，不辞辛劳赶往长安。 见到汉宣帝后，冯嫽把前后经过详细汇报，说服了皇帝。派谒者竺次、期门甘延寿为副，护送冯嫽锦车持节返回。与西域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常惠再次出使，这一年为公元前52年。 到了赤谷城，常惠亲自向乌就屠宣读圣旨，立解忧公主的长子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也就是大王和小王，两人都赐印绶，乌孙正式成为汉帝国的属国。 至此，一度濒临破裂的汉乌关系又回到正轨上，但争夺王位引发的内讧裂痕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常惠没有急于返回汉帝国，而是率领三名校尉在赤谷城驻扎屯田，监控乌孙局势，成为伊犁河谷屯田的开创者。 常惠在这期间主持了大小昆弥所属部众、疆界、草场划分。大昆弥元贵靡划得了六万余户，小昆弥乌就屠划得了四万余户。 就在这年，常惠接到皇帝急诏，要求速回京城。 原来，汉帝国屯田事业开拓者、后将军赵充国去世了。 辞别解忧公主，常惠回京后，接替了赵充国的职位，同时继续掌管对西部各国的外交事务。 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解忧公主的长子元贵靡、幼子鸱靡皆去世，历经丧子之痛的解忧公主已是七旬皓首老妇。从青春少女到古稀老妪，解忧公主在遥远的乌孙草原度过了自己的人生年华。 叶落归根，是该回家了！ 解忧公主上书请回：“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言辞凄婉，归乡情切。 汉宣帝看后心生怜悯，派人前往乌孙将解忧公主接回长安，赏赐“田宅奴婢，奉养甚厚，朝见仪比公主”，上朝礼仪和皇室公主一样。 两年之后，解忧公主去世，三个孙子留下守陵。 这是一个告别的年头，汉宣帝、郑吉也在这一年去世。 看着老朋友一一凋谢，年迈的常惠在心里肯定会不由地翻涌起那些纵横西域，金戈铁马的岁月。而更难忘的，是他与汉家公主解忧扶持救助所留下的深厚情谊。 这份温情与豪迈，给粗粝雄阔的西域大地涂抹了一道永不褪去的暖色。 三年之后，公元前46年，常惠去世。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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