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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黄袍加身,靠的是一班猪队友

 茂林之家 2017-04-24

“黄袍加身”这个词,很多人以为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发明创造,其实真正的版权所有者应是他的前辈学长,后周太祖郭威。与影帝赵匡胤欺负少东家孤儿寡母,靠演技上位不同,郭威的“黄袍加身”则是拜猪一样的队友所赐,被少东家逼得走投无路,纯属赶鸭子上架。

郭威的东家是五代倒数第二个朝代后汉,也是史上最短命的正统王朝,一共两帝四年。老东家刘知远虽然无福消受花团锦簇的若大家业,却为幼子刘承祐留下一套强有力的辅佐班子:宰相苏逢吉统百官,右仆射杨邠抓机要,侍中郭威管打仗,中书令史弘肇典宿卫,三司使王章理财赋。

看上去很憨厚的郭威画像

这个团队论个人专业能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杨邠以“公忠”著称,从不拉山头搞团伙,基层官员送的礼,他留够自家的,也没忘记国家的(“虽不却四方馈遗,有余辄献之”),屡次压制皇亲国戚干预朝政;史弘肇把京城治安搞得有声有色,“道不拾遗”(《资治通鉴》评语),皇太后一个熟人弄虚作假谋差事,被他一刀砍成二截;王章精打细算,府库充实,国家连年用兵却“供馈不乏”。

但论德行情商,郭威的这些队友们却有严重的缺陷。

苏逢吉以残暴闻名,刘知远曾让他“静狱”(释放囚犯清空监狱)以祈福,他却把“静”字改成“净”,把所有囚犯统统处决,当宰相后更要修订法律,主张将盗窃犯的本家、邻里、保人全族处斩。

王章理财一是靠省,二是靠刮。原先田税每斛另外增加二升的损耗,名为“雀鼠耗”,就是弥补麻雀老鼠吃掉的损耗,王章把损耗额提高到二斗,增了十倍;原先每八十文钱为一陌,王章命令收税时照旧,发饷时七十七文为一陌,明摆着就是坑人。

史弘肇则深信“枪杆子里出政权”,看不起“笔杆子”,曾公然嘲弄苏逢吉和杨邠说:“安定国家,在长枪大剑,安用毛锥(毛笔和刻字用的铁锥,代指文化)!”

文臣们根本瞧不上这个老粗,玩算盘出身的王章当场回敬道:“无毛锥,财赋何从可出?”

将相离心,已然显露出严重的政治危机,而这帮猪一样的队友却不知修补感情,兀自逞强使气,把关系处得如水火一般,甚至连句玩笑也开不起。

一次王章请客,喝酒行酒令,史弘肇玩不了这高雅游戏,总是输酒,旁边一位阎姓官员于是热心地帮忙提示。苏逢吉随口笑着说:有个姓阎的在身边,还怕罚酒?

不料这句话却触犯了老史一桩心病,他老婆是劝酒女郎(酒家倡)出身,恰恰姓阎。史弘肇越琢磨越生气,跳着脚骂苏逢吉。苏逢吉意识到失口,光棍不吃眼前亏,拔腿就走,史弘肇抽出剑就要追杀,杨邠连劝带哭才勉强把二人拉开。

苏宰相害怕史老粗报复,向皇帝打报告申请到地方任职躲避,但转念一想只要离开中枢位置,史弘肇弄死自己如同捏死蚂蚁一般容易,于是赶紧撤回调动申请,开始动起坏心眼。

这时候的郭威因为防范契丹入侵,率兵镇守邺城,远离了这些是是非非。他没想到的是,契丹人这次入侵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无意中送给他一份天大的礼物。

白描版的刘承祐画像

因为生活在权臣铁腕阴影里的小皇帝刘承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想刷刷存在感。这帮嚣张的老家伙不仅胳膊粗壮,而且满嘴大道理,屡屡让他颜面扫地。

刘承祐熬过他爹的三年守孝期后,找了个歌舞团娱乐一番,一高兴就赐给演员们锦袍玉带,史弘肇知道后立即将东西没收,并怒斥道:将士们在前方流血卖命,也没见得到什么赏赐,你们这帮戏子露露大腿就能得这些?!

让小皇帝更窝心的是,他想立宠爱的耿夫人为皇后,被杨邠否决;耿夫人死后,他想以皇后的礼节来安葬,又被杨邠否决。有一天他刚就某事提意见:“再慎重考虑考虑,别让下边有意见。”杨邠立即怼了回来:“您闭嘴,有我们呢。”(“陛下但噤声,有臣等在。”)

刘承祐气得咬牙切齿,又不敢发作。苏逢吉感觉机会终于来了,在他的激励和调唆下,刘承祐与李业、文进、刘铢等几个亲信开始谋划除掉这帮顾命大臣。小皇帝坚信,他能靠一次突袭完成人生的华丽转身。

公元950年十一月,正当群臣排队上朝时,广政殿内突然冲出数十名甲士,照着领头的杨邠、史弘肇、王章就是一顿乱砍,将他们杀死在东廊下。

面对呆若木鸡的群臣,刘承祐站在高高的丹陛之上庄严宣告:我直到今天才真正成为你们的主子,大家欢呼吧!(“朕今始得为汝主,汝辈免横忧矣!”)

刘承祐受压抑已久,坚信这帮顾命之臣没一个好东西,他决定斩尽杀绝,将几名顾命大臣全部灭族,并派使臣带密诏到邺城除掉漏网之鱼郭威。

但这封密诏却落到了郭威手里。与那班猪一样的队友不同,郭威素来谦恭,人缘挺好,再加上军权在握,岂能坐以待毙。拿到密诏,他干脆将众将召集起来,先搞了次火力侦察,一脸诚恳地建议:

我向来忠心为国,现在一同托孤的兄弟们都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不如你们按诏书执行,用我脑袋换取各位富贵前程如何?

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用脚都能想明白。跟他预料中一样,众将一听这话,情绪激愤,纷纷表态要紧跟领导杀回都城,清君侧、讨说法。于是郭威留下养子郭荣(后周世宗柴荣)镇守邺城,自己率大军直奔都城汴梁而来。

郭威统率的是后汉最精锐的野战军,再加上朝野都知道他冤枉,沿途几乎兵不血刃。朝堂之上,人情忷惧,刘承祐本想据城坚守,但将军慕容彦超、刘重进等人自恃骁勇,力主出城堂堂正正地干一架。刘承祐激动得热血沸腾,不顾太后劝阻,亲自出城当拉拉队员。

郭威继续把自己摆在“哀兵”的位置上,取得道义上的制高点:我是来诛杀小人的,不敢跟天子对抗,不准先动手!

而对面的慕容彦超却急于表现,抢先率轻骑兵冲锋。这些京城的卫戍部队平日舒服惯了,欺负老百姓还行,哪是野战军的对手?刚一交手慕容彦超就马失前蹄,差点被活捉,百余骑兵被杀得干干净净。

五代十国时期的将领有个普遍特点,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见势头不对,刘承祐这边的将领们都出工不出力,甚至悄悄派人跟郭威接洽,商讨“后刘承祐时代”的利益分配问题。到了晚上,刘承祐在城外七里寨宿营,一觉醒来,士兵全部溃散,身边只剩下政治觉悟相对较高的三个宰相和数十名官员。

当他带着这群人回城时,玄化门守将刘铢却闭门不纳,一边往下射箭,一边嘲笑皇帝:您那些兵马都跑哪儿了?(“兵马何在?”)

刘承祐有家难回,只得调头,却迎面碰到追兵,被乱兵杀害于民舍,宰相苏逢吉走投无路,也自杀身亡。

刘铢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他积极参与了诛杀顾命大臣的行动,并亲自带人杀光了郭威在京城的家眷,最后又背叛了刘承祐。郭威当然不会饶恕他,将他枭首,但赦免了他全家。郭威给出的理由是:刘诛屠了我全家,如果我再屠他全家,“怨仇反覆,庸有极乎!”

皇帝死了,郭威为难了。自己本来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而来,现在“君”也被清了,如果自己直接上位,总觉得脸上挂不住。他想过渡一下,就给太后写了封信,请求再从刘家找个人当皇帝。

但这个消息一传开,他手下那帮人不乐意了,一群将士大早晨就将他澶州的馆舍围住吵吵嚷嚷。郭威让人关紧大门,将士们就跳墙头爬房顶进来喊叫:

这个皇帝必须你来做,我们已经跟刘氏结了仇,不能再立他家的人!

有几人干脆撕裂一面黄旗,将旗披在郭威身上当“黄袍”,然后大家山呼万岁,硬是把生米做成了熟饭。

陈桥兵变场面

公元951年,郭威正式登上皇帝宝座,改元广顺,国号周,史称后周。稍感讽刺的是,仅仅九年之后,赵匡胤有样学样,在离澶州不远的陈桥驿也搞了次“黄袍加身”,从他年仅七岁的孙子柴宗训手里夺走了政权。

当然,那领黄袍是事先做好的,比郭威身上这面破旗要精致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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