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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中秋 寻 弟 歌 一、身 世（序曲） 本是杏花水云乡，绕宅修篁荫古樟。茅氏聚居五十户，三进楼房四面窗。进进中堂神主立，料想祖上亦小康。我家居安粗食足，诸父四人事农桑。一从禹域起倭氛，秋风落叶雨纷纷。两叔扶犁叱牛犊，狂飙卷作马前军。年荒世乱无生计，大伯家父各自奔。我先入世虽是女，亦曾父母掌上珍。赐名“领弟”有深意，期男承祧寄望殷。孩提丧母父远走，从此便成苦命人。冰霜割脚烈日威，薄田助耕草离离。风寒已惯单衣冷，日长难忍小肚饥。屋漏窗破风雨夜，祖老孙幼俩相依。春去冬来朝与夕，姑娘十岁亭亭立。张灯结彩宾客盈，族里有婚邀赴席。或问乃父闻新丧，如何还着红衣裳？一声霹雳五内震，始知阿爹惨遭殃。艰难抚孤祖母衰，终见孙女已及笄。女大当嫁了心事，早适夫家作人妻。谁知郎君同命苦，孤儿寡女比翼飞。祖母已释如山负，力尽西归作长辞。 二、思 弟 院庭空有鸟啼枝，娘家老屋结蛛丝。我有一弟在宁波，犹记前门还种荷。不知昌弟可记我？伊自异父兄姐多。当年探父宁波去，笑逗弟学蹒跚步。门前玩耍集群童，阿姐总将小弟护。白天带弟捉蜻蜓，夜间教弟学数数。骊歌一曲祖孙还，宁波毕竟难长住。阿弟送我傻乎乎，我别阿弟泪如注。十载漫漫两爿天，阿弟消息渺如烟。大树倒后巢覆否？不知孟母何处迁？黯然怕闻“天伦乐”，骨离肉散心如煎。有时五更还饮泣，有时半夜未成眠。 三、 寻 弟 烽烟散后叔回村，娘家亲戚又有门。忽我儿女已成行，出嫁女儿思故乡。怜他叔父鳏居寂，岁岁携儿常看望。飘泊卅年家是客，大跃进时回大伯，来撬祖屋石地坪，换取几日苟延食。曾闻我弟学在庠，三叔居中递信息。我请三叔传夙心，拜托寻弟蛛丝迹。乡民不惯邮电新，咫尺亦如万里隔。顺藤摸瓜秋复春，时断时续犹未得。运蹇难闻喜鹊声，心烦偏送梅花笛。门前流水去不回，镜里青丝渐泛白。藤蔓缠绕终理清，一瞬愁眉换颜色。阿弟成材阿姐欢，茅家苦难至此完。科技人才居国企，不负寒窗二十年。心花欲共春花放，探弟路程不上千。信件封封到杭州，封封去信无人收。燕来燕去秋又残，“文革”汹汹战犹酣。不料又传消息变，春花遭遇倒春寒。风声鹤唳闹备战，万里投荒迁四川。关山西望阻烟尘，茫茫何处可寻亲？都江水碧岷水深，沧波渺渺亦捞针。地址不详人名改，几番问路俱石沉。信封附语情切切，恳请邮差帮找寻。怜我无灯夜行路，心诚终得天人助！一条血脉断又联，山亭水驿无穷数。从此鱼书来往频，付与文字诉酸辛。 “阿爹逝后栋柱折，七口之家担千斤。兄弟姊妹皆幼小，可怜阿娘是女身。阿昌本是茅家后，托付大伯茅家人。” “小少尝尽炎凉味，何况大伯家亦贫。自家子女尚难顾，篱下岂望问寒温。伯母时发无名火，肢体块块留青痕。母子连心相抱哭，最苦不再与儿分。电光道道撕天裂，滂沱大雨断人魂。”“树倒巢覆苦无依，寒鸦无奈别枝移。别枝不是梧桐树，风来雨往亦凄凄。果然天无绝人路，毕竟夜有尽头时。天旋地转乾坤变，错过学龄未嫌迟。”一藤两瓜一样苦，往事全凭鱼雁诉。去年西湖观藕花，今年岷江对涛怒。黄甬五百路已遥，越蜀万里更迢迢。“我才去岁初内迁，薪薄回乡少盘缠。万里归期尚难定，愁听巴山啼杜鹃。”龙车回日一千转，预告携妇将雏还：“探姐拟在春节后，上元黄岩看月圆。”雁足消息催花发，举家额手尽开颜。东风吹圆卅年梦，千古传奇遐迩传。 四、迎 弟 丈夫忽又蹙眉团：“四壁尽显家贫寒。此番郎舅初谋面，旧衫陋室我无颜。”眠床古旧嫌土气，请个木匠重改制。橱柜箱笼皆褪色，重新油漆无多费。打糕割肉置新衣，迎舅过年诸事备。我有何辜天总欺，可怜腊月二十四。阴霾满地朔风寒，丈夫病发一刻毙。大厦倾倒无力扶，母子呼天又抢地。千呼万唤唤不回，草草掩埋空垂涕。我夫未见小舅面，死后两眼亦未闭。伤心此日骨肉会，谁知喜事逢丧事！ 五、会 弟 围巾革履中山装，舍弟仪表自堂堂。正月初八谷子日，我家远客迎阿昌。细看难寻幼时影，嘴角眉边英气藏。三十六年重逢喜，奈何脸上笑亦强。强笑之后抱头哭，眼泪难分悲喜双。思弟寻弟三十载，故事今事皆断肠！槛外频频鸣鞭炮，冷雨泠泠犹敲窗！阿弟阴云亦满面，清香三柱吊新亡。姐弟又话当年事，满堂儿女尽神伤。 六、尾 声 家有长辈犹孤独，领弟故乡探三叔。村头杏花无复寻，河边横斜枯黄竹。阿爹兄弟星散后，苔青草长绕祖屋！游子寻根三万里，初向祖坟上香烛。人生世事感沧桑，双泪沾襟已漉漉。劳劳举手又回川，人世尤珍骨肉缘！ 作者简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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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WENxinHANmo > 《一表非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