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 文 作者:尤今 苦瓜情 人到中年,才出其不意地爱上了苦瓜。 瓜里的苦,在舌面上一点一点地泌出来,含蓄而内敛。它像早晨的雾气,缥缥缈缈;它似荷池的莲香,若即若离。 嚼它、吞它,那丝丝缕缕讳莫如深的苦味,便迤迤逦逦地沿喉而下,下、下、下;下下下,待要回味,却仅剩下让人倍感惆怅的“空谷足音”,正是“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一颗心,在千回百转之际,“欲望忘未得,欲去去无由”;啊啊啊,这种感觉,多像一份曾经圆过但却满不了的感情。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那种痛苦,悲凉而无奈;那种思念,刻骨而缠绵。 大鸣大放五彩璀璨而又花好月圆白头偕老的爱情,像哈密瓜,甜入心坎,之后,一切安安分分地纳入正轨,无悲无喜无涟漪,人生就这样稳稳当当地过下去了,甜、满、圆,很舒适、很惬意、很畅快,像一张静静地搁在阳台上的懒椅;坐在懒椅上的人,摇呀摇的,竟“无中生有”地摇出了几许闲愁;有者更在缅怀昔日苦瓜的同时,愚蠢地寻找婚姻以外的哈密瓜,结果呢,只浅尝一口,原本完美的婚姻,便噩梦似地变成了苦不堪言的黄连! 富有 首先攫住我目光的,是那出奇地和谐的色彩。 天,不曾受污染,干净得很彻底,是澄亮的蔚蓝色,一望无垠,壮壮阔阔地延伸到视线难及的那个地方去。 地,是嫩嫩的青色,尚未成熟的麦子,形成了一大片温柔的绿浪,随着微微掠过的风,起起伏伏、伏伏起起;高高低低、低低高高。 那名头戴越南传统竹笠的农妇,就在绿浪当中,露出半截穿着红色上衣的身子,很仔细很仔细地在审视她的庄稼。 啊,是经历了多少辛勤的耕耘、流过了多少酸臭的汗水,才挣得眼前这一亩又一亩翠绿的? 呵,是让手掌长出了多少厚厚的茧、让心房滋生了多少阴阴的苔,才挣得眼前这一畦又一畦麦子的? 越南大叻的这名农妇,此刻,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整个的天、整个的地,都属于她,而她,利用天时地利之和,将那一把把看似卑微实则庄严的种子,化成了全家大小扎扎实实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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