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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忆秦娥(箫声咽)》赏析

 入出有致 2017-04-27
              忆秦娥[1]

    箫声咽,

    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

    年年柳色,

    陵[2]伤别。

    乐游原[3]上清秋节,

    咸阳[4]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

    西风残照,

    汉家陵阙。
     注释:

    [ 1 ] 此词上片伤别,下片伤逝。两宋之交邵博《邵氏闻见后录》始称此词为李太白之作。南宋黄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亦录于李白名下。明代以来屡有质疑者。《列仙传》:“箫史者,秦穆公时人也,善吹箫,能致孔雀、白鹤于庭。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凤鸣。居数年,吹似凤声,凤凰来止其屋。公为作凤台。夫妇止其上不下数年,一旦皆随凤凰飞去。”
    [ 2 ] 灞陵:汉文帝刘恒之墓。《三辅黄图》卷六:“文帝灞陵,在长安城东七十里。……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送别。”
    [ 3 ] 乐游原:在长安城南八里,汉代称乐游苑,唐人称乐游原。其地势较高,可俯视长安城。 
    [ 4 ] 咸阳:秦都,在长安西北数百里,是汉唐时期由京城往西北从军、经商的要道。

    [ 古今点评 ]

    1.太白此词,有林下风气。《忆秦娥》词,故是闺房之秀。(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 
    2.此词白抒积感,借闺怨以写之,因身在秦地,即以秦女箫声为喻。起笔有飘飘凌云之气。以下接写离情,灞桥折柳,为迁客征人伤怀之处,犹劳劳亭为古送行之地,太白题亭上诗“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同此感也。下阕仍就秦地而言,乐游原上,当清秋游赏之时,而古道咸阳,乃音尘断绝,悲愉之不同如是。古道徘徊,即所思不见,而所见者,惟汉代之遗陵废阙,留残状于西风夕照中。一代帝王,结局不过如是,则一身之伤离感旧,洵命之衰耳。结二句俯仰今古,如闻变徵之音。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
    3.词家有长腔,有短阕。坡公《戚氏》等作,以长而工也。唐人《忆秦娥》之词曰:“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清平乐》之词曰:“夜常留半被,待君魂梦归来。”以短而工也。 (刘克庄《后村先生大全集·刘叔安感秋八词跋》)
    4.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渔家傲》,夏英公之《喜迁莺》,差足继武,然气象已不逮矣。(王国维《人间词话》)

    赏析:

    忆秦娥,词牌名。亦称《秦楼月》、《碧云深》、《双荷叶》。相传李白首制此词,因词中有“秦娥梦断秦楼月”句,故名《忆秦娥》。“秦娥”本指的是古代秦国的女子弄玉。传说她是秦穆公嬴任好的女儿,爱吹箫,嫁给仙人萧氏。后来夫妇吹箫,竟引凤凰,凤凰即将他俩载于背上飞去了。弄玉,萧氏吹箫引凤之之楼,以为秦楼。在李白词中指的是一个秦地(今陕西省一带)女子。写她自从爱人出了远门,她夜里睡不安稳,春天望到秋天,一年年等下去,总是音信杏然。在失望、痛苦中什么乐游原、汉朝陵墓的好景致,她都感到一派凄凉。

    唐崔令钦《教坊记曲名表》记载开元、天宝间教坊所奏乐曲,有《菩萨蛮》而无《忆秦娥》之名。现传敦煌歌辞中,也不见有《忆秦娥》调。在五代和北宋前期,曾用《忆秦娥》一调作词的,可以找出有冯延巳、张先、欧阳修三家。但他们三人所作的《忆秦娥》,与所传李白此词在句法声律上彼此迥异,如冯延巳《忆秦娥》:“风淅淅。夜雨连云黑。滴滴,窗外芭蕉灯下客。除非魂梦到乡国,免被关山隔。忆忆,一句枕前争忘得。”张先《忆秦娥》:“参差竹,吹断相思曲。情不足,西北有楼穷远目。忆苕溪,寒影透清玉。秋雁南飞速。菰草绿,应下溪头沙上宿。”从冯延巳、张先、欧阳修所作来看,他们三人似乎都不知道在他们之前已有李白的这首《忆秦娥》。最早以这首《忆秦娥》归于李白的,是北宋后期的李之仪。他的《姑溪居士文集》卷四十五有一首《忆秦娥》词自注:“用太白韵。”大约就在这时,传为李白所作的这首《忆秦娥》也得以传世。毛滂的《东堂词》中,并以《忆秦娥》与《秦楼月》判为二调,其《忆秦娥》仍依冯延巳体,《秦楼月》方用当时初传为李白词休。南宋初邵博《河南邵氏闻见后录》卷十九,记载了传为李白的这首《忆秦娥》的全文。此后作《忆秦娥》者,就拟用此体,而冯延巳、张先等诸体尽废。学术界对于传为李白的这首词同前面一首《菩萨蛮》一样,仍在继续考证求索。

    王国维《人间词话》评此词结句“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曰:“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后世惟范文正之《渔家傲》,夏英公之《喜迁莺》,差足继武,然气象已不逮矣。”这种“气象”,我们曾在盛唐诗人那里看到过。不过这首词中的“气象”,与人们常说的开元时代的“盛唐气象”,已有很大的不同。“盛唐气象”博大,深厚,意境开阔,气韵沉雄,这首词则还带有一种悲凉之气,所以胡应麟说这首词“气亦衰飒”,反映了唐王朝衰败的气运。假如这首词确为李白所作,有可能作于天宝后期,词人以比拟手法,托秦娥抒写情怀,把直观的感情与意象浑融为一起,上阕由个人的忧愁写起,下阕过渡到历史的忧愁。

    这首词不象《菩萨蛮》那样由客观景物的渲染过渡到人物内在感受的描摹。它一开始就写出人物内心情态:呜咽的箫声把秦娥从梦中惊醒,一钩残月斜映在窗前。梦虽断了,她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中,与情人欢会。可是,眼前只有冰冷的残月陪伴着她。唉,多少个这样的月夜,使她黯然消魂,顾影自怜。于是下面转入对“灞陵伤别”的回忆。《雍录》载:“汉世凡东出函、潼,必自灞陵始,故赠行者于此折柳为别。”柳色绿了,一年复一年,而伊人依然远隔一方,只有那呜咽的箫声,冰冷的残月陪伴着消瘦的倩影。这实际上是作者以秦娥对情人的思念来表达内心对某种事物的苦思与追求。这种苦思与追求是执着的,然而又是没有结果的。

    词的上阕纠缠在个人的悲欢离合中,下阕似乎比拟手法已不能满足感情的表达了,词人撇开先前的主体,直接把自身融入画面之中出现了较大的跌宕。换头处突兀地以“乐游原上清秋节”起。是清秋节佳侣如云的狂欢时节,主人公却茕茕孑立在西风残照里,“此身饮罢无归处,独立茫茫自咏诗”(杜甫《乐游园歌》)。此时,个人的忧愁完全被抛开了,已融入了对历史的忧愁之中。词人通过对秦、汉那样赫赫王朝的遗迹——咸阳古道、汉代陵墓的掇取,从而进入了对历史的反思。古道悠悠,音尘俱杳,繁华、奢侈、纵欲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陵墓相伴着箫瑟的西风如血的残阳。作者是在凭吊秦皇汉武吗?不,他是在反思历史和现实。这里交织着对古与今、盛与衰、悲与欢的反思。词人固然没有正面写唐王朝的苟且偷安,但有了“乐游原上清秋节”一句就足够了,它自然使人想到天宝后期唐明皇穷奢极欲和狂欢极乐的情景。当时有谁能从中看到潜在的危机呢?秦代、汉代过去了,这里剩下悠悠古道和汉家陵墓,面对着西风残照,这是遗迹,也是实景。这“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的实景,必然联系到唐王朝的未来。于是,过去、现在、未来的界限被取消了,浑融在一起,一种悲壮感,填塞在人们的心头。这是对历史反思的结果,个人的忧愁已被取代,或只作为陪衬。是啊,在这种历史的忧愁中,个人的忧愁又算得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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