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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雨素的血和余秀华的欲望

 昵称82154 2017-04-27


 


 

早晨起床后看到范雨素不堪骚扰躲进小庙的视频,本来就有社交恐惧症的她,现在已经被媒体堵成了抑郁症。记者采访皮村文学组的姑娘,问她,你觉得她写得好吗,那姑娘羞涩地说:她写得很朴素很真实。记者又问,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走红吗?姑娘答: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姑娘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这里有很多写得比她好的啊。



范雨素瞬间成名让她不得不请假接受采访。


 

传播学自然与文学不同。这个小姑娘所说的好,对于成千上万个手机阅读者来说,不过是好词好句的小道。随着手机刷屏,范雨素以底层悲欢记录者形象出现,她以压倒多数帖子传播的速度进入了大众视野。正和当初余秀华进入大众视野一样,手机阅读给有着生存痛感的人提供了一个真人图书馆的机会。


来,我们看一下,她第一句话:“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命运把我装订得极为拙劣。”看第一名,我会想到读者杂志,又或者三十岁以下文学青年的摘抄本,类似的句子还有很多,母亲啊,你是一朵莲花,大雨到来的时候,你替我遮挡了一个夏天。等等吧。当然,这有些以偏概全。范雨素的好在于她用自己生存的切片来呈现她的社会位置,她所看到的人,听到的事,都交织着一个社会底层的记录短片。


可以这样说,范雨素的写作并不是自觉的写作,不过是一种呕血式写作。血吐完了,她自己也差不多丢了性命。

 

范雨素的生存压力导致她长时间活在中国底层矛盾的现场。即使是她努力将她的生活梳理,记录下来,甚至打动了千万个中产读者。然而,她的写作仍然无法进入文学的范畴。


文学当然没有专利,沈从文先生小学毕业,也几乎没有进行过系统的阅读,就开始创作,且,也是以自传出名。但沈从文是一种自觉的写作。他知道自己所拥有的经验,他热爱讲述这些经验,他甚至发誓要以这些经验来养活自己。在这样的语境下,沈从文的吐血式写作成就了他自己,进入了中国更为纵深的阅读空间里。


这类比并不夸张,在上世纪二十年代,沈从文先生在北京租房居住的生活场景,并不比范雨素宽裕。但是这类比也有所挤压,因为范雨素从未想过要以写作养活自己,所以,她也不会让自己吐血而死。

 

范雨素和余秀华很相似,均是湖北乡下人,均有着阅读的爱好,均有自己的感情波折和生存困境。噢,还有,她们又都是通过手机刷屏的方式进入人们视野。如果说,范雨素所拥有的写作资源是自己的鲜血,而余秀华的写作资源则基本是欲望。



刚刚出名的余秀华见到记者时还不那么大方肆意。



这确是两个人的差异。鲜血是一个比喻,是指写作者每一次写作的内容都不是从容的,是写完以后都无法再复制的。作者没有能力对自己的经历进行修复,写出来了,发泄完了,那么身体里的储存便掏空了。这便是范雨素这一类原生态作者的短板,她们没有和自己的生活拉开距离的能力。而余秀华则不然,余秀华是一个在生理上有着重大缺陷的人,这种缺陷压抑了她作为一个女性的欲望,而她骨子里又一个欲望强烈的人。那么,她的写作便成了一个自觉的欲望书写。欲望和血液不同,血流完了,输血的成本高不说,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养身体。而欲望则不然,余秀华将身体的欲望发泄在一首又一首诗里,完成了情商的整理和升级,然而,随着自己才华的被认定,她的新的欲望会更加凶猛和完善。

 

血和欲望,其实也是每一个写作者必不可少的条件。血液差不多类比了写作者不能脱离生活现场。而欲望则意味着写作者的自觉性和审美自律。当然,欲望书写还有更为宽泛的指向和暗喻,这里不一一排列。一个完美的写作者,一定要有比例合适的血液和欲望,才好。而当下我们所赞美的范雨素,她只有血液,而余秀华则更多地呈现她无助的欲望。

 

写作说到底是一种表达欲,吐出鲜血来,在旧时代就是一纸状纸,在当下就是范雨素的自白。而欲望则相比较来说趋向于隐秘和审美。所以,如果范雨素的自传打动人的关键词是大多数城市人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与生活的距离。而余秀华的诗句则提醒城市里的饮食男女们,不论生活处境多么艰难,我们对身体对物质对美好生活的需求度是一样的。只是,现实生活残酷的是,负责分配这些欲望的规则,有时并不公平。所以才有了余秀华的书写。

 

早晨起来,看到朋友圈和微博上的范雨素仍然在高烧状态,我不由得想蹭一下这个热点,我先是发了一条朋友圈,大体如下:


今天我也要对范雨素发个言吧,她让我想到了八十年代的伤痕文学。当然,她的出现的确表达了大多数城市中产阅读者对底层生活的隔膜,但是,更多的原因是,城市中产需要一种底层想象,而很长时间中产阶级的底层想象被一些底层很坏或者是底层很愚昧的社会新闻所覆盖,从而没有了清晰的面孔。然而,一个社会,最为普通的情况是,不论你是中产还是底层,在共性之下,都有着波涛汹涌的差异。范雨素呈现了这共性之下的差异,如此而已。她的出现满足了读者对一部分作家一贯的不满,看看吧,你们这些作家,不如一个农民。但作为一个职业的阅读者,我的结论是,范雨素很好,但她和文学无关。

 

吐血式的写作永远不会是文学。而欲望写作则有可能是。


一句话,当阅读者不知所措,拼命追捧一个文学性不足而生存痛感十足的文字时,所折射出来的病造是:这不是一个文学的时代。的确,从文学类阅读的种种调查结果可知,我们活在一个最不文学的时代。因为物质太强势了,因为我们的精神生活已经被挤到了房产、育儿、汽车、成功学、鸡汤以及娱乐圈出轨新闻的后面,的后面……

 

当然,这话说出来或者被误解。范雨素写的文字不是文学作品,我们就不需要了吗?当然需要,我们需要一亿个范雨素。因为只有当所有的人都有记录自己生活的习惯的时候,社会才有联动机制,规则和秩序建立,善良不必透支。范雨素的走红和余秀华的走红不同。余秀华的走红,让一个执著于诗歌的人获得自救。而范雨素的走红,却只能让她接下来的生活更无助。她不是一个靠写作就能维持生活的人。

 

请放过范雨素,让她回到她自己的生活节奏上来。请不要过度神化她的文字。请保持阅读的习惯,请建立自己的审美能力。


大概就说这些吧。最后,我想说,相比较范雨素的文字,我更喜欢余秀华的诗。因为写作是一件审美而自私的事情,并不是对生活的录像。


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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