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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普通人都曾想过逆天改命,最后都泯然众人矣

 中意唐 2017-04-29


我只想我的人生能稍微不平凡一点。



01


有时候,你是一步步发现自己平庸的。


2013年9月,秋老虎热得人发慌。大四上学期伊始,轰轰烈烈的校招拉开大幕,每个毕业生的脸上都洋溢着鱼跃龙门的兴奋,offer到手,人生高潮。


这种节点被称为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


我生平第一次踩上蹩脚的高跟皮鞋,穿上借来的正装,扎起马尾,歪歪扭扭地挤进攒动的人流,奋力投简历。


天之骄子们汇成一股吵吵嚷嚷的洪流,每个人都留着热汗推销自己。


那天是恒大的宣讲会,炙手可热的世界500强,挤到水泄不通的礼堂里,我永远记得台上那两大摞,不,是两大面高高的简历墙。


听不清台上的人在讲什么,只看见数不清的简历越垒越高,两摞变四摞,按运营岗和技术岗分成两组。


排了半个多小时队,我把揣热了的简历小心翼翼地交给工作人员,那两张纸上是我字斟句酌的个人介绍,彩印,像命运书一样展平,递上去。


“我们只招研究生。”

“有实习经验吗?”

“英语必须过专八。”

“这个岗位今年不招女生。”

“有双学位吗?”

……


就在我转身离开时,听见一个工作人员说,把学生干部挑出来,其余的搬到地上。


02


二十岁之前一直有种错觉,

觉得自己可以干大事。


校招进入尾声时,我收到一家国企的面试通知,在一个酒店房间里,西装革履的HR问我是否了解管理的12个问题,问我有没有文案策划经验。


我说社团活动的策划算吗?


离开酒店时,我想起那堆被搬到地下的简历。不论按学生干部、实习经历还是计算机证书、雅思托福成绩来划分,我都是躺在地下的那堆。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除了课本我还该读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怎么揣测面试官笑眯眯的眼神下那些意义深奥的提问。


3年前,当我拖着一个撑到变形的行李箱,从一个农业大省的十八线乡镇来到省城大学报到时,我所有的成长经历只教给我一个道理:


如若没有天赋,那就用时间换。



我的三位室友分别来自福建、甘肃和济南。


宿舍里有一个经久不衰的笑话:大一那年,我每天早晨6点起来去教室背军事理论。


我的大学是流过去的,就像我今天在大城市的生活一样,单调,苍白,虚耗,满目繁华与我无关。


那4年,同龄人在欢呼逃离大人监护的自由,而我面对的是失去监护的巨大空虚。


自主学习,职业规划,社团竞争,社会游历。我都不会。可怕的是,我连试都考不过别人了。


03


我不是对平凡心怀恐惧。

我是输不起。


毕业第一年,我看不起所有灰头丧气的人。


我的室友们或出国留学,或家里给安排好了工作。我欢天喜地地成了一名记者。


整整一年,我拿着每月2000块的工资,住在没有窗户的10人宿舍,每天在食堂和弄口小饭馆解决吃饭问题,去批发街解决穿衣问题。


我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接热线、外出采访、扫街找线索、雨来了拍雨,雪来了扫雪,洪涝来了,站在臭气熏天的下水道拍抢险。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侠肝义胆、锄强扶弱,能拯救世界。



然后有一天,我被一群人高马大的酒厂工人请到他们厂里,一群人质问我为什么写酒厂的负面新闻。我说我写的是事实。


有一天我曝光了一个黑商贩,老板娘堵在报社门口,双手叉腰骂我不要脸。


这都不要紧。


我用整版报道了一位单身妈妈带着重病的女儿颠沛流离,我还采访了一位患有罕见病的小男孩。这些受访者都把我视若救世主,我一度也以为自己是了。最后发现自己是傻逼。


报社的朋友问我,徐艳丽,平平静静地工作不好吗?


“拿不了诺贝尔,上不了《新闻联播》,做不到万众瞩目,嫁不了开法拉利的青年,如果这样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是悲剧?”


我说我不是害怕平凡,我是输不起。


有的人累了,他可以回家族企业上班。有的人烦了,他可以出国留学。


我上大学那年半个村子吃饭相庆,那里的人为了孩子上学堵在老师门口送鸡蛋,那里的人只要生一场病就会倾家荡产。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平凡之路怎么走。


2015年夏天,新闻上说,北京望京SOHO做地推的年轻人月入2万。


我来了。


这一年,我的同学韩小树从老家的事业单位辞职,独自一人到上海,游荡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借住在亲戚家里,深夜到便利店买吃的,被几个扛摄像机的人采访。


完事后,她问人家:你们还缺人吗?


这是她第一份工作。她当时不知道,自己进了国内最牛逼的广告公司。


也是这一年,我的室友张小洁从新疆一家脑满肠肥的国企辞职,她接到“非你莫属”节目组的面试电话,在同事和家人惊异的目光中奔向北京。


节目没上成。她决定留下来,第一天就被租房中介骗光了身上的7000块。


你以为挑起生活的担子是勇气,其实去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才更需要勇气。   




04


有一天,如果我没变,

我热泪盈眶的时候,

你会不会笑我傻逼?


所有人都知道,徐艳丽想当一个作家。大家问她想当什么样的作家。


“我想有一部传世之作。”


一阵尴尬的沉默。


朋友A告诉她,马尔克斯当年是饿到吃屎的程度才写出《百年孤独》的。天才很少,但人人都要活着。


朋友B告诉她,你要经历足够多的创伤,比普通人走更多的路,琢磨更多的人情世故,明白人性为何物,才能写得有厚度。


朋友C告诉她,徐艳丽,你永远成不了作家,矫情又执拗,懦弱又无知,看起来是单纯,其实是幼稚,常常逃避问题,不懂得拒绝,自控力差,无法独立于这个社会。


“你最多就是做个公号编辑。”



2017年春节过完,我的同学韩小树回老家了。我的室友张小洁回新疆了。我还是写不出十万加。


张小洁说她的一位高中同学刚刚结婚,父母送了一家大型商场里的其中一层做彩礼。


而她的一位叔伯,开了一辈子出租车,开到颈椎变形,终于给儿子买了房、买了车。


张小洁说,我们这代人,是不是真的要用命才能换一次阶级上升。


我想起一位我很崇拜的物理系学长,他是个天才,得了抑郁症,他说在他的研究领域里,所有成果都已经被前人证实了,他研究到死都没希望了。


去年,春雨医生的创始人猝死了。


这世上不要命的人还少吗?


我又想起那堆被搬到地下的简历。二十岁之前你有一个错觉,觉得自己可以干大事,以为自己跟所有人在一个水平线上。


后来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终其一生都难以摆脱的瓶颈。


这瓶颈是家庭烙印、性格特质和教育经历的完美结合,在人的早年就已经形成,保持相对稳定,并将伴随你终生。


一开始感到自己的无能时,你还会愤怒抓狂。后来慢慢妥协,和解,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存活,求而不得的事,那就放下吧。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理想的大人。我们最后都会成为众人。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跨不过的阶级。拼不过的智力。改不掉的陋习。每个普通人都曾想过逆天改命,最后都泯然众人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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