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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于《文史参考》杂志2011年第1期 片名：《影子武士 》 导演：黑泽明 主演：仲代达矢、 山崎努 发行公司：东宝株式会社（日本）  20世纪福克斯公司（美国） 上世纪70年代的日本，电影业受到电视的强烈冲击，1970年，“电影天皇”黑泽明指导的《没有季节的小墟》票房惨败，没有公司愿意再给黑泽明投资拍新片，黑泽明的创作陷入低潮，他甚至为此试图自杀。虽然1975年他指导的《德尔苏乌扎拉》拿下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但那却是一部苏联投资，讲述俄国历史的电影。 这时候，黑泽明遇到了来日访问的美国导演科波拉和乔治·卢卡斯，他俩都是黑泽明的“粉丝”。此时的科波拉刚刚拍完《现代启示录》，之前还有《教父》、《教父II》和《对话》。乔治·卢卡斯拍完了《星战：新希望》，《星战：帝国反击》也正要上映。这正是这两个人最春风得意的时候。然而他们崇拜的大师却走到了穷途末路。 二人决定帮助前辈黑泽明筹款拍摄新片，由20世纪福克斯公司向日本的东宝株式会社投资，他们做新片的监制，于是，黑泽明花钱如流水般地拍出了他第三部彩色电影——《影子武士》。影片耗资巨大，共计25亿日元，为1980年日本十大卖座影片第一位，曾获第53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第33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影片讲述十六世纪末， 日本战国时代，群雄割据，其中以武田信玄、织田信长、德川家康的势力最大。1572年， 武田信玄击溃织田信长与德川家康的联军，并于次年包围家康的属地野田城。然而信玄却急死于军中， 一时间战争形势急转直下，先前占优势的武田军忽然面临着家族分裂，军心大乱的危机。在危难关头，几个家臣秘密找出一名面容酷似信玄的盗贼假装信玄以稳定军心，顺利退兵，并震慑住虎视眈眈的织田、德川、上杉等豪强。按日本战国的习惯，这个模仿者被称为影子武士。这样的状况维持了三年之久。三年之后影子武士的身份首先在家族中被揭露出来，信玄之子武田胜赖全面夺取家中军政大权，并违背信玄遗训领兵出征。结果被织田信长以三段式火枪射击加防马栅栏战术击溃，全军覆没，武田家从此没落。 电影通过一个小人物的视角展开一个大名家族的兴衰史，渲染了故事的悲剧情怀，影子武士的遭遇体现出个人在历史大潮中的微不足道。影片的结局是影子武士精疲力竭地毙命于水中， 最终与武田军旗擦肩而过。以一个影子武士去挽救逝去的武田家，去挽留信玄的力量，终究是镜花水月。  甲斐之虎 影片以《影子武士》命名，实际上整个影片处处围绕影子的主人武田信玄展开。 1521年12月1日，武田信玄出生时，他的父亲甲斐国守护武田信虎在一次会战中激斗正酣，面临决战的信虎为儿子取名胜千代。胜千代长到12岁时，在日本传统的成人礼上，他得到当时幕府将军足利义晴赐予的“晴”字而拥有正式名“晴信”。这位武田晴信就是日后赫赫有名的武田信玄，“信玄”是其法号“入道信玄”的简称。 信玄的父亲信虎号称战国名将，却有勇无谋，凶悍暴虐，他曾剖开孕妇腹部，以探视胎儿为乐。信虎是个好色之徒，平时路上遇有艳丽女子，必定强娶为妾，武田家臣们的美貌妻室也屡屡被其霸占，家臣中对此有谏言者更被残酷处决。甲斐地处内陆山区，土地贫瘠，信虎却穷兵黩武，人民生活十分困苦。信虎的暴政，招致了国内上下的不满。信虎还对聪慧得人心的嫡长子信玄十分忌惮，想改立谨慎听话的次子信繁为继承人。 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 信玄依靠重臣饭富虎昌和老师坂垣信方的帮助，利用信虎去骏河看望外孙的时机，于1541年6月将信虎流放，信虎妻子近侍无一人追随，信虎本人从此再未踏入甲斐一步。信玄就此夺取了父亲的职位权力， 就任甲斐武田氏第17代家督。 与不恤民力的父亲相反， 信玄重视民情，他废除了信虎诸项弊政，稳定国内秩序，积极开发耕地。信玄穷半生精力在甲斐修建治水工事，采用最先进的筑堰分流技术，耗时长达20年修建堤坝，使贫瘠的甲斐转变为天府之国。此堤建成的360年间，甲斐盆地再没有发生过一次大洪水，后人称之为“信玄堤”，至今该堤仍在发挥作用。 信玄将领土从甲斐一国扩展到远江国、信浓国、伊豆国、美浓国、上野国、三河国、相模国、武藏国、越中国，而且周围对手都不弱小，足见他的非凡超群的军事政治才能，因此得到了“甲斐之虎”的称号。  风林火山 著名的“风林火山”是甲斐武田家的军旗，典出中国古代著名军事家孙子所著《孙子兵法》——“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信玄引用来训诫自己并作为用兵的理想。 在电影中，黑泽明为了展示影像效果，把“风林火山”具体化为四支不同的部队——风：火力侦察部队，试探敌军虚实；林：长枪兵为主的方阵部队，排成整齐的队形，向敌人发动攻势；火：武田军的精锐，在关键时刻，在关键地段，突破敌军防线，扩大战果；山：总后备队。 其实，“风林火山”是信玄战略思想的综合表现，不只限于战场上兵种配合，“疾如风”包括了部队反应速度、侦查等要求，“徐如林”指的是部队行进的秘密性，“侵略如火”是作战时好似火焰在广阔的原野上奔腾燃烧一般，“不动如山”更多指的是战略上的持久战。信玄在用兵上尤擅于指挥精锐的骑兵，以灵活机智的战术取得胜利，开创了“甲州流”兵法。 武田家的王牌部队装备统一的火红盔甲，使用独特的训练机制，由强悍的武将率领，确实能做到“侵略如火”，这支部队就是大名鼎鼎的“赤备”。 “赤备”就是红甲骑兵，当然，“赤备”中也含有其他兵种，但以骑兵为主。1553—1564年，信玄与另外一名大名“越后之龙”上杉谦信进行了五次战役，史称“川中岛合战”，在1555年的第二次川中岛合战中，武田方由饭富虎昌率领麾下800“赤备”为先锋迎敌，结果成功击退8000人的上杉军，“赤备”名声初震，以后在武田家历次战役中都扮演着主角。  壮志未酬 在信玄和上杉谦信相持不下的同时，来自尾张国的大名织田信长也逐渐崛起，织田信长为了保证自己后背的安全，同三河国大名德川家康缔结了清洲同盟（又称织德同盟）。 1572年，信玄加入反对信长的势力，并成为支柱；而家康是信长唯一的盟友。两家的冲突已不可避免。 1572年10月，信玄领兵三万五千，讨伐信长，目标直指京都，以获取天皇册封，号令天下。 转眼间，德川家康的城池就大半陷落，武田的军锋直逼家康的居城滨松城。鉴于实力相差悬殊，家康决意守城不出，准备在坚守中等待战事的好转。然而，武田信玄竟然绕过滨松城，直接进攻三河国。这令家康立即陷入危机，如果仍不出战，任由武田军攻下三河，与织田家的联系将被切断，到那时德川家的灭亡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12月，当武田军的队伍通过滨松城西北方的三方原高地时，家康冒险出击，率军从背后突击武田军，希望一鼓作气打乱武田军的阵脚。但是用兵如神的武田信玄察知家康的行动后，立即命令全军反转，后队改前军，前军变后队。当家康赶到三方原时，吃惊地发现武田军已列成鱼鳞阵在恭候。 家康背水一战，突击武田军，虽然突破了武田军的前阵，但武田骁将山县昌景率领一部分“赤备”就把德川家康打得体无完肤，据传当时家康在逃命时吓得拉了一裤子屎尿，在逃回滨松城后还叫画师画下自己落魄的样子，以后挂在案头，时刻鞭策自己。 就在信玄形势一片大好之际，他的身体状况极度恶化。关于他的病因，有好几种说法，有肺痨说、脑溢血说、胃癌说，电影则采用最为传奇的一说——武田信玄经常在一个地方听人吹笛子，被织田信长派人用火枪狙击，信玄身受重伤，不得不暂停上京计划，被迫撤退。 1573年4月12日，信玄殁于信浓的驹场，时年仅53岁。他死前留下遗言说：“我五年前留下700张签了我名字的空白公文纸，我死后三年内秘不发丧，就用这些纸发公文，别国不知道我已死，不敢妄动。”武田信玄还力保他的孙子信胜继承他的职位，让信胜的父亲、自己的第四个儿子胜赖摄政。信玄还让属下把自己的遗体沉到湖里。 一代英豪就此陨落。  影武登场 影子武士就是替身的意思，选定一个不被对手注意到的人物来应付突发事件，也可以称为影法师、影名代。 战国是个充满未知的时代，连最信赖的家臣都会反叛，因此，对以夺取天下为己任的大名们和期望名扬天下的武将们来说，找一个可以抵挡随时都能发生危险的影子武士，是非常必要的。另外在战斗的时候，每一个成名武将都需要2个自己，一个在最前线鼓舞士气，冲锋陷阵；一个在大本营稳坐中盘，运筹帷幄。历史上对影子武士的记载很少，但像德川家康的影武者山冈道阿弥与服部半藏确有其人。有一种最大胆的推测是——在1600年著名的关原之战后，德川家康的行为变得非常奇怪，因为真正的家康已被忍者刺杀，那个后来结束了战国时代，统一了日本，奠定了德川幕府长达260年统治的日本古代最后一位霸主应该是一名影子武士。 电影中信玄的影子武士是一名盗贼，这完全是故事性的虚构。历史上，关于信玄的影子武士有以下几种记载：武田信廉、穴山梅雪、小笠原源与斋。信廉是信玄的弟弟，身形相貌相近，信玄死后带队撤退的正是信廉。穴山梅雪是信玄的表弟，据说容貌酷似信玄。而小笠原源与斋是易容大师，也作为信玄的影武者出现。  武田覆灭 电影中的大场面主要集中在长筱合战之中，黑泽明在拍摄这一场戏时动用了大量的群众演员和马匹、道具，整场戏被誉为“冷兵器战争片的巅峰”，而这场战役在历史上也极为著名。 武田胜赖担任家督后，见威望不足以服众，面对其父留下的诸多资深的老将，必须打赢一场决定性的战役才能使自己的宝座稳如泰山，为此他只能屡屡发兵西进，寻找与织田、德川决战的机会。然而此时织田信长已从乱局中腾出手来，统率数万大军支援德川家康。 1575年5月胜赖包围长筱城。长筱城当时只有守兵500人。被围的家康向信长求救。5月18日，信长的救兵到达，与家康会师。 在武田军战前最后一次会议上，武田家的旧将们再一次恳请胜赖罢兵，可胜赖却以怕死为由来嘲笑他们。深感无望的马场信房、内藤昌丰、山县昌景，也就是电影中“风”、“林”、“火”三军的统帅，知道决战不可避免，来到大道山山泉下，用马柄勺互敬各自三杯泉水，立下决死不生的豪言壮语，踏上了不归路。 为了应对武田军精锐的骑兵，信长在长筱北之丸山至丰川一带布下三条近4.4公里长的防马栅栏，并想出利用火枪齐射来对付武田骑兵的突击，这便是著名的“三段击”战术。 5月21日清晨，胜赖下达了总攻的命令。武田军全军开始行动，首先杀入织德联军的是马场信房，突破了两道栅栏后，在对方火力的优势下溃败；接着，内藤昌丰在突破了三道栅栏后也中弹牺牲。 武田军最强大的“赤备”骑兵，也遭到了覆灭的命运。武田大将山县昌景在率军突破两道栅栏之后，死伤异常惨重。全军只剩400余骑，但山县昌景毅然直扑就在眼前的信长本阵，关键时刻，信长临危不乱，紧急调动1000军横切山县昌景的“赤备”骑兵队，硬是将他挡住。此时，山县昌景的盔甲被彻底打碎，身上弹痕共十七处，被迫聚守第一道栅栏。这时织德联军开始反扑，家康手下大将在双方肉搏混战中一眼认出身着红盔的大将山县昌景，即刻大呼“那人便是山县昌景”，不远处的火枪队将枪口对准了山县昌景齐射，就这样，这位武田军中第一猛将，被枪弹从马上击落，死于乱军之中。 这场战役过后，武田家四分之三的名将战死，织田与武田的均势被彻底打破，信长从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其“天下布武”的战略目标。不仅如此，长筱合战也是日本战争历史上的一个新的起点，此战后，以火枪为代表的热兵器几经反复逐渐取代了以往的冷兵器，预示着武士阶层的没落。1582年，在织田和德川的进攻下，武田胜赖与儿子武田信胜在天目山自杀，武田家灭亡。两个月后，织田信长被手下大将明智光秀杀害，丰臣秀吉接收了信长的实力，逐渐统一了日本，德川家康也向其表示臣服。丰臣秀吉死后，家康灭掉秀吉的势力，在江户开设幕府，开创了统治日本260余年的江户幕府时代。而随着和平的到来，武士阶层失去了生存的土壤，那个群雄逐鹿、英雄辈出、热血沸腾的时代也一去不复返，成为后人追慕的历史。  链接： 电影与真实 织田信长驻扎的岐阜城，实际拍摄时被黑泽明用姬路城替代。姬路城被称为“日本第一名城”，1681年被德川家康的女婿池田辉政扩大成现在的规模，1993年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而武田信玄受伤的野田城，拍摄中则用熊本城替代。 电影中织田信长请德川家康喝红酒，家康喝过后感到不适，这一情节找不到历史出处，但却反映了两人性格的差异，对于外来文化，织田信长是允许基督教传入的革新儿，德川家康却是锁国禁海的独裁者。 电影中由于影子武士的存在，信玄的死讯在三年后才被诸大名所知。实际上，上杉谦信在信玄死后13天就知道了。之后，信长、家康等都很快得知了信玄的死讯。 武田的军队并不是抱残守缺的老古董，信玄是最早把火枪引入实战的武将，他发明了攻城战中用火枪密集射击的战术，只不过，在对火枪的使用上没有织田信长那么革命性。这可能和信玄出生于山区，信长出生于海边有关。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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