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少女不怀春，哪家少年不尚武。 对于看着金庸古龙小说、陈真霍元甲电影长大的男人们来说，“倚马仗剑走天涯”怕是纵横人生的基础配置。除妖降魔有点夸张，但，打怪炫技总是基本。不然，你又岂会遇到郭襄或者黄蓉呢？这样一想，中华武术简直就是每个男人青春的多巴胺。 2017年的江湖挺不平静的。 这当然不是武侠小说又辟出了新的门户，而是朋友圈内爆款“20秒KO小视频”颠覆了不少人对中华武术的认知。吃瓜网友很着急啊，从小就听闻高手在世外，可深山老林又没有WIFI，不晓得热搜上今夕何年、不知道江湖又是腥风血雨，万一被小混混弄坏了武术的名号，掉粉倒是次要的，误会了中华武术是个绣花枕头，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样一想，其实还挺叫人担心的：在MMA傲娇得不行、UFC持续圈粉，K1风靡东南亚的新世纪，中华武林风难道就和最炫民族风一样，只能在歌里哼两句？ 我相信这样的担心不是我一个人才有的，要不然，这几年的各大卫视也不会在综艺里专门辟出个武术的档期来：河南卫视武林风、江苏卫视昆仑决、陕西卫视中国真功夫、CCTV5武林大会……心是好的，市值也是高的，但论说起来，除了正儿八经的综合格斗，所谓各大门派的比拼，最后的最后，基本就是比比谁的指甲长短。传统中华武术，并没有在这些初衷美好或不美好的节目里捞到一丝半点的好名声。 民间过家家，两方齐出手，对于胖揍或者秒成渣这样的结局，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这就像小学里李雷和韩梅梅，两人画了个三八线，也并不意味着全世界的男人和女人就恩断义绝。理解了这个道理，我们才能在小高潮之后，客观认识下中华武术的真伪之辩。
中华武术这些年口碑不太美好，甚至没有做成顺水推舟的中华老字号，我想大概起码有三个显而易见的原因。 第一，忽悠过头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一个非典型性样本，是2012年8月那段名为《经梧太极第一代传人闫芳老师收徒仪式上推手》的神奇视频：身穿白色练功服的女性大师，片叶不沾身地就让几个强壮的汉子上蹿下跳。最终，这种“隔空打人”的功夫让公众的智商受伤指数超过一千点。 再后来，2012年10月，唐山市武术运动协会主席项国员痛陈“假推手”事件给中国太极拳在世界上造成恶劣影响。李经梧次子李树峻等后人亦委托项国员等入室弟子向社会公开声明，将当事人闫芳逐出师门。可见，寄生于武术门下的“表演系大师”太多了，中华武术再富余，也实在架不住如此吃大户啊。 第二，少年长大了。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何况，这年头会骗人的，还不止是小说。有一点是肯定的：实战的武术，和用于表演的武术，显然不是一个概念。正因如此，电影电视里的一招“如来神掌”，可以追根溯源至九九八十一回，但，实战中的高手对弈，其实也就三两下而已。 这就像生活场景里的好人好事，救人不过一闪念，断不至于像小学作文一样先要心潮澎湃后、要想起一堆英雄的名字——等你思想斗争的大戏唱完了，等着你救的人估计早就歇菜了。其实呢，就算是《水浒》，武松单挑蒋门神、鲁智深PK镇关西，要命的还真就只有三两笔。明白了这些道理，仙气缭绕的中华武术自然就容易祛魅了。 第三，国家强大了。现在的年轻人和上世纪的年轻人看中华武术，说真的，心态也是不一样的。武术带上“中华”二字，实际上已经有了某种复杂的情绪和情结。比如，三十年前的港片里，陈真也好、霍元甲也罢，乃至于黄飞鸿，他们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的“小怪物”要痛击：坏蛋两字写在脸上的“国外大力士”。且不管是西洋力士、抑或是东瀛武士，中华武术一登场，自带光环锣鼓喧天。 最叫人热血沸腾的，当然还是一脚踢碎“东亚病夫”的动图。梁启超曾翻译1896年上海《字林西报》上的一篇文章，“夫中国——东方病夫也，其麻木不仁久矣。”中华武术以直观的招式“踢碎”这个称谓，即便是全民臆想，用时髦的话说，也是难能可贵的正能量。武术和民族精神一旦糅合在一起，就不再是纯粹的武术了。不过，今天的中国，恐怕无须靠想象的武术来支撑民族自信，让其各自归位，才是最好的事情。
真心热爱中华武术的，起码须对中华武术有个客观理性的认知。 有关于此，李连杰有个较为坦率的说法。在杨澜访谈录20121012期《仁者无敌李连杰（下）》中，杨澜提问说：“北京有一个网友叫做姜军，问武术的套路是不是花架子”？没成想李连杰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了，当然是花架子。”“因为我们不再需要真功夫了嘛，所谓什么是真功夫，就是杀人最快的方法。”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真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哪可能你一个黑虎掏心我一个白鹤亮翅呢，古惑仔们那种乱棍齐飞反倒比较速效而真实。“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真要打架的时候，根本一个都用不上。 比如1953年吴氏太极宗师吴公仪迎战白鹤派拳师陈克夫的视频，虽然影像不算高清，但真相历历在目。它对于武侠片、功夫戏中毒太深的同学来说，可谓跨世纪的“解毒良药”——什么“南北无敌手”，看完保证你要呵呵呵。 中华武术当然有它的道理。但，其间的道理既不应该拿来忽悠民众，更不应该拿来卖黑钱。 遗憾的是，武术经常容易“被跑偏”。《拳变余闻》就曾记载了清末义和团开坛教拳“请外援”时念的咒语：“天灵灵，地灵灵，奉请祖师来显灵。一请唐僧猪八戒，二请沙僧孙悟空，三请二郎来显圣，四请马超黄汉升，五请济颠我佛祖，六请江湖柳树精，七请飞标黄三太，八请前朝冷于冰，九请华佗来治病，十请托塔天王、金吒木吒哪吒三太子，率领天上十万神兵。”当然，这话后来成了传统相声《口吐莲花》的经典台词。功夫的“神化”，到了这样的境界，已经不是“走火入魔”四字能概括的了。 把中华武术当做IP来一鱼多吃，这当然是后患无穷的，至少迟早是要斯文扫地的。中华武术不是格斗功夫，至少眼下看来，可能更在意精神世界的修为。根据度娘的理解，“中国武术的练习，正是为了强身健体，修身养性，中华武术不分高低，而去讲究体会武者的精神，由外转化之内，从而感悟武学的真意……”我们真的就不要太在意输赢了，广播体操也好、广场舞也罢，反正开心就好。
历史而言，杀人、健身、结社，大概是中华武术的三大传统技能。时过境迁，需求变化了、功能退化了，中华武术当然不需要那么神乎其技，实在也没必要刻意营造神秘感与超能感。就像《叶问》，看了三部，我的观影小结只有一句话：越不像传统功夫的杂学，也许才越是真的功夫。 在一个科学日益成为常识的世界，玄幻武术的洪荒之力恐怕只能去德云社里混。当然，也有死不服输的网友会说了，“真正的武术是不会在赛场出现的，因为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去比赛的。”我想说的是，中华武术作为一种客观存在，当至少不要成为一种诡辩的话术：遇到不会打架的，就传播那套“一个眼神杀死你”的耸人听闻；遇到真会格斗的，就说武术实乃居家健身、以德服人之上品。 忽然想到前几日的新闻，说泰国一自以为是“开挂”了的神童，以刺剑刺向自己金刚不坏的身体，结果就不幸地挂掉了。武术门派当然没这么蠢蛋，不过，吹牛皮或太自信的下场，终究不会太雅观。当然，你也可以嘴硬地说，咱练的是内功，别看表面输了，其实对方内伤严重，90年后必死无疑。这倒让我想起鲁迅先生在《流氓的变迁》里说的那句话：“孔子之徒为儒，墨子之徒为侠。” 中华武术再LOW，也不是拿来搞笑的。不然，当你还没来得及摆好架势，人家抡起来就是一板砖——请问高手，如何“以武会友”？我相信中华武术略带玄幻的功夫，但绝不信它是另一种UFO。若非要坚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中华武术的存在，拒绝实证、拒绝理性，非要执迷不悔，真的只能送一句：好走，少年！
送上例牌自制打油诗 你以为出走半生归来少年 却不想 日子像只配与你错过的好姑娘 最高贵的江湖 最说不出口 曾经 我们不堪一击 才有那么多故事想说 等你明白狂风与静海的相爱 就知道 多情本就敌不过无情的春天 策马天涯的 却非同一匹马 最后 我们刀枪不入 才道天凉好个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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