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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混血”的琵琶,弹出中国的声音

 老沈阅览 2017-05-05

用“混血”的琵琶,弹出中国的声音

2017年05月05日  

  面对千姿百态的世界文化,赵聪孜孜以求的是——用“混血”的琵琶,弹出中国的声音。  图片由复 旦大学提供

    解放日报记者 黄玮
  不久前,在一场名为“指上天下:聆听中国的声音”的文化艺术活动中,中央民族乐团琵琶首席演奏家赵聪,围绕着琵琶的历史与特色、传承与创新,为现场观众做了一场艺术讲座。
  琵琶作为“民乐之王”经历了怎样的历史演变?那些琵琶名曲中储存着什么样的音乐密码?这场关于琵琶的讲座,为听众传递出许多鲜活的知识与感悟。

  不是因为名字里有四个“王”

  “琵琶被誉为民乐之王,不是因为名字里有四个'王’,是因为它能古能今,能文能武,表现力极强,许多作曲家都认为琵琶是中国乐器里最具表现力的一种乐器。”放下琵琶,手持话筒,中央民族乐团琵琶首席演奏家赵聪在现场这样开始了主题讲座。
  这个中国的“民乐之王”,其实是从丝绸之路传到中国的,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东汉训诂学家刘熙在《释名·释乐器》中这样阐释琵琶的得名:“批把本出于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批,引手却曰把,象其鼓时,因以为名也。”
  当代琵琶演奏家吴蛮则在《左手的韵味》一文中这样介绍琵琶的演变:“在古代,琵琶由拨子弹奏,后来用演奏者的手指弹,现在都用假的指甲来演奏;以前是丝弦,声音非常轻,后来用的是钢丝弦,响了很多。”
  琵琶具有丰富的表现力,左右手可以充分展示音与音的关系,在音色上有明暗、虚实、软硬等对比,还可以凭借音色、力度等来表现一音三折的流动性。其音乐语言的基本特性,人们在一些耳熟能详的古诗词中就能找到答案。白居易在《琵琶行》中这样描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刘禹锡则这样形容:“大弦嘈缵小弦清,喷雪含风意思生。”
  而对赵聪来说,琵琶对她的吸引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打从娘胎里就开始听琵琶,我觉得琵琶就像长在我的身体里。”6岁起跟随母亲学习琵琶,赵聪异常刻苦,也乐在其中,将自己视作“琵琶的修行者”。那已不只是用手指去演练一门艺术技巧,也是用心灵去触及中国的文化内涵。

  靠口传心授流传至今

  隐藏于琵琶之中的深厚文化底蕴与奇妙文化传承,令赵聪着迷与感慨:“琵琶音乐是通过口传心授一代代流传的,形成了各种各样的风格。唐代时,琵琶演奏出现了一个高峰,上至宫廷乐队,下至民间演唱都少不了琵琶。尽管,琵琶乐曲并不多,但名曲却不少,它们都是靠着口传心授而传承至今的。这得是多么强大的作品,才可以流传这么久?所以,它们一定是最珍贵的。”
  在这个意义上来说,琵琶所发出的声音,仿佛携带着历史的记忆,到今天成为一种丰富多彩,亦具有叙事性的倾诉。人们听到,琵琶的音色与韵味都有着戏剧的情节性和内在的张力,演奏中时常出现描述情节的细致入微、刻画人物的张扬尽致,这是其他民乐乐器所难以比拟的。
  《春江花月夜》这首赵聪在G20杭州峰会文艺演出上弹奏的曲子,是中国十大古典名曲之一。全曲宛如一幅工笔精细、色彩清丽的山水长卷,被称为中国古典音乐“名曲中的名曲,经典中的经典”。而赵聪的演奏感受是,“这首曲子最能表达中国传统文化的美,演奏时感觉就像在颐和园的长廊里,一步一景,很精致”。
  每当弹起这首名曲,都会让赵聪觉得音乐里蕴藏着某些密码。这些密码,使得世界各地的听众听到它时,“觉得这世界的美好”。这令她油然想起那句话——语言的尽头,就是音乐的开始。
  讲座下半场,赵聪怀抱琵琶,边演奏边讲解。《春江花月夜》之后,响起的是《十面埋伏》。《十面埋伏》是一首历史题材的大型琵琶曲,流传甚广。“这首乐曲不知道创作于哪个时代,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描写了公元前202年楚汉战争垓下决战的情景。具有我国传统戏曲及章回小说所常用的按故事情节发展的叙述方式,每一段都有小标题,告诉你讲了什么,这样的音乐写作方式在西方很少见。聆听这段音乐时,听众完全可以闭上眼,却又看得见音乐写了些什么。”

  行走江湖、呼应人间的性格

  琵琶演奏家方锦龙认为,琵琶的指法道尽了所有弹拨乐的妙处。
  这种妙处,又浸染着传统中国文化的意境。对此,近年来致力于把琵琶艺术推广到西方的琵琶演奏家吴蛮,别有一番感悟:琵琶的魅力还在于文曲。文曲最大的特点是使用很多左手指法,比如按弦、推拉、吟揉、抹滑、打、带、颤等,讲究细微的变化和韵味,富含深沉的美学。这是其他国家弹拨乐器没有的。它在音符与音符之间经常留白,这一点很像中国画的留白。留白不是说这之间没有音乐,断了音乐,而是更注重音乐,这种留白比演奏更抓人。白居易的《琵琶行》说“此时无声胜有声”,就是这种感觉。
  文化学者林谷芳在《宛然如真:中国乐器的生命性》一书中,则将琵琶喻为侠者,认为它有着行走于江湖、呼应人间的性格,个性强烈,所以对应时变的能力及主体性很强。在他看来,“琴与高士、琵琶与侠客、笛与书生、筝与儿女、胡琴与常民生命性的相行相契入手,连接根柢地映照出中国人在音乐乃至生命上不同于西方人的一种态度。”
  对今天的琵琶演奏者来说,手持历史悠久的传统乐器,身处日新月异的大千世界,演奏什么与如何演奏,同样也是一种属于当下的“在音乐乃至生命上不同于西方人的一种态度”。人们意识到,今天的民乐演奏者不能囿于“我即是传统”、“我即是中国”的简单逻辑,而应费心探索传统民乐在现代语境中的表达和创新。
  在这样的背景下,跨界成为一种时尚的选择或尝试。比如,旅美多年的吴蛮,在推广中国音乐的过程中创造性地进行了多种跨界尝试,她的琵琶演奏,与世界各国的传统乐器跨界合奏;与不同的艺术形式,如舞蹈、戏剧、爵士乐、实验音乐等都有混搭。这一系列的经验告诉她,“传统和创新并不矛盾,琵琶能够演奏不同风格和形式的音乐,来自世界各地的作曲家也可以为传统乐器注入他们各自新鲜的表达方式。但是,每件乐器的原味和人文思想不能丢。琵琶有独属于中国传统的韵味和语言,这份根基必须坚守。”

  从传统奔向流行
  从流行回归传统

  “琵琶天生就是混血的,所以,它可以和西方音乐融合得非常好。”赵聪在讲座中传递出的这个观点,也是她多年来的艺术探索之路。
  2000年,赵聪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考入中央民族乐团。每次演奏那些烂熟于心的曲子,她都会想着:“这些曲子我10岁时就会弹,难道我要弹一辈子?”
  不想在过去中重复,就要大胆选择创新。当时,她认识了新民乐创始人之一的作曲家马久越,两人合作改编了《十面埋伏》,用电子音乐伴奏,配合强劲的鼓点,弹响了《新编十面埋伏》。
  为了弹奏动感的曲子,她开始站着演奏琵琶;为了舞台上的耀眼夺目,她设计出了玲珑剔透的“水晶琵琶”;为了吸引世界的观众,她不断地跨界演绎,让琵琶与西方乐器碰撞与融合……古老的琵琶,在青春的演奏者手中演绎出新鲜的样式。有人喜欢,有人质疑,对此赵聪的态度是,“传统的基础坐实了,古曲子都弹熟了,再去尝试新的才不会跑偏”。
  但渐渐地,她又掉转头来,悟出古曲里博大精深的好:“掌握技术很容易,但是要弹好,弹出韵味来,没有一定的积淀是做不到的。”
  从传统出发奔向流行,再从流行回归传统,此时属于赵聪的“传统”,已然积淀出一份新的内涵。正如,有人所说的,“器无所属,乐由心生。想要演奏什么音乐风格,想要用音乐表达什么思想,希望借由乐器构建出何样的世界,最终取决于演奏者懂得多少音乐语汇和对音乐的思考深度。世界的音乐语言数以百计,文化的形态千姿百态,只有演奏者行不行,没有乐器做不到的。”
  面对千姿百态的世界文化,赵聪孜孜以求的是——用“混血”的琵琶,弹出中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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