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我方团队张嵚 传统武术的争吵，最近越闹越热，少林武功也成了其中热词，就连一些喊话约架，都上传少林寺照片来证明身份。但炸锅场面下，却是一个长期以来的冷静追问：少林武术，能不能打？ 这个话题，不少热爱历史的朋友，忍不住搬历史来撑场。这样倒也没错，可倘若搬出的是“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扫地僧决战少室山”一类的历史，还不如搬电影。 其中道理，上世纪末的中学语文教科书里，早有至理名言：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猛士如此，功夫更如此，所有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真功夫，都得在惨淡的人生里，受过不少窝囊气后，从血腥残酷的考验里硬闯过来。一身伤痕累累，换来神地位！ 问少林武功能不能打？与其去论证好些传说中神一样的功夫，不如去看一场早被神话了千百遍，历史上却满满血泪的悲壮较量：明朝嘉靖年间，少林武僧的抗倭战争！  ▲本文配图剧照来自《少林僧兵》 一：大明好板砖 少林武僧抗倭这事，照民间小说的说法，是个江湖行为，但放在明朝年间，这是本职工作。因为武僧的身份，叫做僧兵！ 以顾炎武考证，从唐太宗年间起，少林寺就有了僧兵，发展到明朝年间，僧兵更好比大明国防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拍。走上抗倭战场之前，早就在北方抗击蒙古乃至南方平叛等各类战争里露脸，只要大明朝碰上强横的敌人，就常调他们来“拍”！ 但是嘉靖年间起，席卷中国东南沿海的倭寇，却绝对是一个陌生且空前凶悍的对手。其中最凶残嗜血的野兽，都是百分百的日本“真倭”，擅长武士刀格斗技法，好些明军阵亡士兵，身上竟都只有一个刀伤，基本是一刀毙命。所过之处的百姓村庄，都是屠戮一空，明朝文学家唐顺之，路过被倭寇屠杀的村子，一看就忍不住失声痛哭！ 这样一群野兽，组成的就是魔兽军团，放在明朝当时，更是传递恐惧。那正是明朝海防最废弛的年代，碰上这等魔兽，常见没打就跑。以至于四十几个持武士刀的真倭，竟就一路从浙江窜犯到南京，沿途杀戮军民数万，面对这般禽兽，明王朝也下了决心：调少林武僧，拍他！  嘉靖三十二年，即1533年，被倭寇打的城门紧闭的杭州城上，少林武僧的抗倭大战，首次高调亮相了，二百名少林武僧刚紧急驰援杭州，就先被当地官军来个下马威。几个军队将领生怕这些僧人是骗子，竟派了八个部队教头，在涌金门突袭武僧中的孤舟和尚，却被孤舟和尚不慌不忙，轻松一甩棍，当场八个挑战者全扫倒！ 几天后四十个少林武僧又组团出场，直接打开杭州城门冲出去，各个手持七尺长铁棍，人人双层盔甲，逮住倭寇一顿打，彻底威震江南！ 自此以后，少林武僧吊打倭寇的场面，照着好些史料形容，开始进入了热火朝天的节奏！先后在东南参战的武僧，最多时有数百， 英雄事迹更是层出不穷，典型月空大师，身怀一身硬功夫，曾经在一次血战里腾空而起，一下将这个倭寇脑壳打粉碎。还有一个被称为“智囊僧”的，一次恶战里直接和对方的一个巨型壮汉交手，几下将其击毙，惹得倭寇当场跪一片！  这样强大团队，在被倭寇虐的不成样子的东南沿海，立刻成了亮眼明星。其他各省更看的眼馋，哪里闹倭寇，就立刻哭着喊着要请少林僧兵。英雄风采，恰如当时一首诗形容：山东应募少林僧，叶榭江湾敌队乘。七尺棍长卅斤重，战场陷阵勇先登。 但是这亮眼形象之下，却更是一个沉痛事实：少林武僧的惨痛伤亡！ 二：伤亡为何这么惨 少林武僧的辉煌表现，后来也被武侠小说电视演义了千百遍，好些拍得过分的武侠片，尺度已经直追手撕鬼子。但另一个真相，这些片子绝对不会拍：少林武僧触目惊心的伤亡！  在经过了初亮相后酣畅淋漓的吊打后，少林武僧这块“硬砖”，与凶悍嗜血的倭寇，立刻进入了硬杠阶段。仅仅是苏松地区，六次有确切历史史料记录的战役里，武僧的伤亡数目，就是常见剧增！比如马家滨之战，一场浴血阻击，就有二十一个武僧阵亡。更加惨痛的是巢门之战，打先锋的武僧们被倭寇反包围，所有冲进去的武僧，全部力战后壮烈殉国！ 而以顾炎武的《日知录》考证，民间武侠小说里流传成传奇英雄的月空和尚，还有他亲手摔打出来的三十位堪称精锐的武僧，也几乎全数殉国在这几场战役里。精锐武僧尚且如此，普通武僧可想而知。少林寺的一个碑文里，更留下一句悲情的形容词：多著死功！ 那些义无反顾，奔赴明朝抗倭战场的武僧们，绝大多数都没有回来！  但为什么会这么惨？有些是客观原因，比如配合武僧们作战的主帅，经常不懂军事瞎指挥，协同作战的部队，也总上演猪队友坏事的闹剧！而对面的倭寇，着实强大的超乎想象，他们都是在日本战国年间打了千百场仗的老兵，一招一式都要人命。严格训练的武僧，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练得也是老套路。好些战斗，真吃了血亏！ 明朝有个很著名的段子是：明朝有次招了五百武僧，本想好好收拾倭寇，倭寇一开始很害怕，后来试着打了个突袭，竟把武僧们一夜就团灭掉了！不过，从明代抗倭战场的历次大小战役记录里，真心没找着这仗！ 虽说嘲笑声刺耳，但其中的道理，确实客观：就算练得再苦再狠，实战经验不足，就是难免吃亏！ 但哪怕这样，少林武僧们也许有败仗，却从不缺态度：专业！以好些明朝军将的记载，这些武僧们吃苦耐劳极强，可以空着肚子几天几夜作战，纪律更整齐划一，遇到百姓被掳掠，哪怕敌人强大，也要勇敢去打！几次吃血亏的惨烈大战里，比起旁边明军们的仓皇逃窜，这些武僧们都战至生命最后一息，无一人投降，无一人逃跑！  所以，少林武僧血战的那些年里，即使好些百姓，遇到倭寇都喜欢穿着僧袍扮成和尚抄家伙，经常就能轻松把倭寇吓跑。大明东南平倭最艰苦的几年，这些有态度的武僧们，为大明撑了场面，助大明熬了过来！ 不过，随着嘉靖四十年，一个人跑到少林寺来“挑衅”，却终于叫少林武僧明白了，伤亡之所以惨重的主观原因：功夫不对头！ 敢说这话的人，就是俞大猷！ 三：转折性的踢馆 作为和戚继光齐名的抗倭名将，俞大猷和戚继光谁军事才能高，这个有争议！要问谁个人武力值高？毫无悬念俞大猷！生在武术之乡的泉州，自幼酷爱习武，又在战场摸爬多年，格斗能力早和用兵水平一样精，这一年南下赴任，顺路造访少林寺，前来踢馆！  武侠小说里，江湖一个后辈来挑战少林，都常出惊心动魄场面，换成俞大猷这位总兵级的部队首长，更是上来就是空前大场面，少林寺小山上人亲自接见，上千少林武僧出场，各个表演绝活，场面十分漂亮。然后该俞大猷出手了？雷场面立刻来了，俞大猷动的不是手，而是口——当面劈头盖脸一顿批！照现在说法，应该是“喷”。 他的“喷”法，态度十分和蔼，但内容十分凶残，听这句就知道：其技已失古人真决！也就是说你少林寺这么多年白练了，老祖宗的好玩意都被丢光了！这种打人打脸的喷法，少林寺什么反应？十分有涵养的回答，您多多批评。俞大猷该见好就收了？又是个凶狠补刀：此必积岁月而后得也！也就是你们差得远，好好练吧。  再然后？没有然后了，此次踢馆，就在双方和谐友好的氛围里结束了。无论俞大猷还是少林寺，双方后来亲笔写的史料里，都没写过双方发生了什么冲突。以至于后世不少人怀疑，喷到这地步，少林寺真没什么表示？至少得约个架吧！ 但只要参考一下前面的事，就知道这件事，真心没必要约架：俞大猷揭开的，就是一个少林武僧们上了战场，用鲜血生命换来的真相——你们的武功练跑偏了。 再好的招数，多么激动人心的历史，归根结底，也需要实战验证。无论“踢馆”的俞大猷，还是被喷的少林寺小山上人，都是明白人，大家一起论的，也不是争彼此短长，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把功夫练上去！ 所以，明白人办明白事，这一次踢馆行动，也就换来了最脱胎换骨的后果：两名年轻武僧宗擎和普从，被带到了俞大猷军中，此后多年出生入死，更学到了俞大猷拿手的棍法，而俞大猷的《剑经》也慷慨相赠。一番敞开交流后，少林棍法战斗力焕然飙升，今天我们看到的，少林寺常年震惊天下的棍法，就来自这去粗取精后的新型少林棍！  而与少林武功浴血突破相对应的，更有明军节节攀升的战斗力，曾经怂包的明军终于不再害怕倭寇，甚至三十年后，几万明军可以在朝鲜吊打倭寇。海防废弛的悲惨场面，已然华丽转身。而在万马齐喑中挺身而出的少林武僧，却正如郑若增那一句赞叹：其安中国之神气，功岂小哉！ 这一句话，应当就是对武术价值的最大褒奖，真正经得起考验的武术，正如这场少林武僧的浴血表现，也许吃过亏受过罪付出过代价，但始终认得清自己和对手，扛得起自家的失败，然后以开放学习的精神，担当起应有的社会责任。这是武术的真谛，也是武魂！  少林寺能不能打？道理也就是这么简单：无论怎样切磋，守得住这个武魂，就一定能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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