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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的自传小说《结婚十年》有一段这样写：十五岁的主人公去看戏《龙凤配》，爱上了粉面朱唇的赵云, 心里便想到:'这真是够英雄的，有他护送在孙夫人车后，便显得刘备完全是一个没用的脓包了。当时我就希望自己是孙夫人，而刘备最好给东吴追兵擒去杀了，好让赵云保护着我双双逃走。” “赵云后来终于也娶了亲，否则，儿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他的老婆是谁，演义里没有说起，则其美不如二乔貂蝉，其才又不及黄承彦之女是可知的了，这颇使我在怏怏之余，似乎还觉得欣慰一些。” 读到这段文字我忍不住笑,不禁忆起自己初读《三国演义》时美妙的少女时光,只是我喜欢的却不是赵云，《三国演义》原文中赵云是这般的相貌：“看那少年,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与文丑大战五六十回合,胜负未分”。 这“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在我理解该是五大三粗，因此不是我喜欢的款，我喜欢的是秀逸俊朗、美如冠玉、阳刚帅气型,对号入座的该是马超：“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声雄力猛，白袍银铠，手执长枪，真可谓“锦马超”！这”锦”字该是秀美的意思，还有一个人物也曾用“锦”字，便是《包青天》里的锦毛鼠白玉堂，那也是一翩翩俊秀美少年也。孔明也不错：“玄德见孔明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但他毕竟高高在上乃神仙,不是我等烟火女子所企及，因此略过。 只是诸葛亮却对马超有过评价：“马超勇猛，勇而不仁，见得不思义，不可以为唇齿。”也就是说属于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狠角色，不值得贴心贴肺去对待，这样的评价让我很不高兴。我只承认他细致稳当，做事稳妥，本领高强。 新版电视剧《三国演义》里马超的饰演者陈奕霖落魄不羁的扮相令我喷饭,将我气煞。倒是95年央视版的三国里马超的扮演者俊朗帅气,很符合我心目中狮盔银铠玉面郎美少年的邀想，据说这位演员曾获全国武术冠军,果然一种刚性的气质由内而发。 想起中学时代暑假时去亲戚家小住,遇见一个男孩名字也叫马超,大我两岁，皮肤白皙俊美，爱屋及乌,当时我竟对他生出颇多好感,分别很久一直念念不忘。不幸的是成年以后我又见过他，人近中年，只见他为生计操劳脸色变的黝黑，神情怆然，一刹那“不应该”三个字在我心中萦绕，怎样地不应该？不应该再让我遇见他？还是他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也许两者皆不应该！ 年少情怀如云变换，整天思虑的是那些其实对生活没有任何实质影响的事物，譬如树的形状，水的涟漪，也恰如游园惊梦，只享受那个春情萌动的过程，这样的心事从不与人说，只在心里细细密密，洁白而旖旎做着温柔的梦。 读了《隋唐演义》后，我又开始移情罗成，这少年'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面如敷粉，二龙抢珠抹额，前发齐眉，后发垂肩，身穿白袍'。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知己。 后来又读《岳传》居然对双枪陆文龙也是一见倾心：“他长眉秀目，鼻直口方，双枪在握，姿态英武。盔甲的式样与纹样，精雕细琢，华贵之气质凸显”。果然是风度美好，干干净净，磊落分明。 令我黯然的是,我无处寻觅我心目中的英雄,也如苏青所言，她理想中那粉面朱唇、白缎盔甲、背上还插着许多绣花旗的英雄究竟到哪儿去找呢?因此马超、罗成、陆文龙只存在于那辽阔而寂寞的文字江湖里，我只好在梦中将自己幻化成那个朝代的绝色女子，驰骋在他们的故事中，成为一个传奇。结局不一定华枝春满，或许在最缠绵悱恻的时候我香消玉陨，从此他会一生一世将我痛惜怀想。 似水流年中，载有青春的这列火车呼啸而过，渐行渐远，此去经年，沧海桑田，一江水，一明月，那些绮丽的梦从此成了永远的美丽与哀愁。我很庆幸少女时代我爱慕的是那些书中的年代久远的人物，他们在我的想象中笃定而亲切。依稀仿佛也在陪伴着我，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悟内心、悟世道、悟岁月、悟众生。 又读张爱玲《我看苏青》一文，谈到苏青理想的婚姻生活：“丈夫要有男子气概，不是小白脸，人是有架子的，即使官派一点也不妨，又还有点落拓不羁。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常常请客，来往的朋友都是谈得来的，女朋友当然也很多，不过都是年纪比她略大两岁，容貌比她略微差一点的，免得麻烦。” 禁不住一声叹息，即便是绝世才女，终究也要自云端坠落凡尘。凡尘中我们日上三竿为生计，苟且经年里熬着庸常的日子，回首望去，有什么是真正归于我们自己所有？所以，请别笑我这一纸荒唐，允许时光沉淀下昨天的一些美好吧，它们至少可以替你抵御一下人间风寒和内心的匮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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