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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摄影者的手记:身体、横须贺和广岛,都用黑白照片记录

 昵称535749 2017-05-12

黑白

黑白

  • 作者:[日]石内都
  •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楚尘文化
  • 出版时间:2017 年 5 月
  • 这本书是日本摄影家石内都的黑白摄影集,有着17篇散文和50篇摄影作品.全书收录了她从影二十年来,最具代表性的黑白照片。其中,包括具有自传色彩的早期三部曲《绝唱·横须贺街头》《公寓》《连夜的街》,以及八十...

    本书简介

    这本书是日本摄影家石内都的黑白摄影集,有着17篇散文和50篇摄影作品.全书收录了她从影二十年来,最具代表性的黑白照片。其中,包括具有自传色彩的早期三部曲《绝唱·横须贺街头》《公寓》《连夜的街》,以及八十年代末,石内都真正确认了自己女性摄影师身份的《1·9·4·7》《1906》《手·足·肉·体》等。在这本书中,石内都一面阐释了自己独到的摄影理念与独特的身体美学,对黑白色调的偏爱,对35mm照相机的全心依赖,对承载着时间的斑驳的皮肤的迷恋,也写下了自己在战后作为美军基地的家乡横须贺的童年往事,开始摄影的契机。也还记录了许多照片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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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摄影者的手记:身体、横须贺和广岛,都用黑白照片记录

曾梦龙昨天

石内都的照片很美,也正因此,它们显得悲伤。石内总是会这样做。有点像是再次撕开一个快愈合的伤疤,让脓与血曝露在空气中,然后注视着它。—— 笠原美智子 东京都写真美术馆策展人

作者简介:

石内都(いしうち みやこ):日本女摄影家。 1947 年出生在日本群马县。 1979 年荣获第四届木村伊兵卫奖; 2006 年获日本写真协会作家奖; 2009 年获每日艺术奖; 2014 年,获得哈苏国际摄影大奖,成为亚洲第一位获此殊荣的女性。作为日本战后一代的摄影师,她与荒木经惟、森山大道一同崛起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6 岁时,石内都随家人移居到当时被作为美军基地的横须贺,在这片无序的土地上,她从小见证了暴力的残酷。 28 岁,从多摩美术大学退学,投身摄影。以母亲婚前之名“石内都”为笔名,展览作品。之后,她返回故乡横须贺,拍摄了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风景,整理为影集《绝唱·横须贺街头》,并用父亲给自己储备的嫁妆,自费出版。 1978 年,在同为青年摄影家的荒木经惟的鼓励支持下,石内都用这组家乡的照片举办了个展,展览前言由森山大道撰写,大获成功,一举引起了日本摄影界关注。 40 岁,从公司辞职,成为专职摄影师。一改早期脱焦、模糊、失衡的风格,开始用细腻高清的画面表现人体肌肤上的细致痕迹;完成了《1·9·4·7》《1906》与《手·足·肉·体》。

进入21世纪后,石内都又转向了彩色摄影, 2000 — 2005 年,在母亲去世后,她拍摄了母亲身前使用过的衣饰与化妆品的组照; 2007 年拍摄了广岛核爆遇难者的遗物; 2012 年,受邀前往墨西哥,拍摄了女艺术家弗里达的遗物,用明丽而透亮的画面,展现了同为女性的弗里达传奇坚韧美丽的一生。

作者本人

书籍摘录:

形状不定的身体

每到冬天,脚后跟的老茧便严重起来,渐渐皴裂,白色裂痕开始变得显眼,让人不由得心烦。用指甲来回抠了几下。每抠一次,身体的一部分便会失落几毫米。那些直到刚才还是身体一部分的皮肤,就变成半透明的暗黄色碎屑落在身旁。

有个女人总是用剃刀刮削脚后跟。 她说很讨厌脚后跟长老茧,用剃刀刮削,是想得到初生时那般肌理细腻的皮肤。由于总尽量往深处刮,不觉间弄得脚上全是血。长老茧的皮肤不会痛,但她的脚后跟却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用利器刮削自己的身体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最多只是用指甲反复抠、用力挠而已。

把直到刚才还是身体一部分的皮肤捡起来堆在书桌上。曾经柔软鲜活的碎屑早已干透,如同垃圾一般。细细端详这已化为形骸的东西,它曾是我的一部分。我并未感到多么不可理喻。倒不如说我不禁感叹身体竟有如此随意的形态。

很轻易地,身体日渐缺损,不知不觉间细胞增殖,捏造出身体的一部分。皮肤的结块擅自增长,不管怎么清除它都会再度增长, 在某日形成一个异形且多余的东西,紧紧附着于身体,不再离开。

时而被削取,时而增殖,时而变形,身体这东西无法进行从头到脚的管理,这是实情。身体属于自己,同时又觉得身体与我相距遥远。

对自己的身体我们只能从一定的角度去观望。实在很遗憾。不能观看自己的一切,这是最大的困窘。即使映照在镜中,拍摄在照片上,那其实是折射的虚像,不如削下脚后跟的皮肤来端详,反而能得到些许满足。而这污秽般发黄的碎屑,若拍成照片,就是自画像。

所谓身体也许不过是垃圾一般的东西。每天刷牙、洗头、入浴,身体不清洗,就会渐渐变成臭不可闻的垃圾。我决不是要谈论身体本身如何美好,它是庸俗的活物。若要凝视身体的这种性质,摄影是最适合的。照片拥有将表面与内里、整体与局部以及美与丑在一瞬间逆转的力量。每当拍摄照片时,我感受的就是这样的快感。

暗室

从现在起的数日之内,我的生活将在这里开始。将入口的门紧紧锁好,从里侧贴上封纸。室内充满了一旦进入就再也无法逃离的紧张感,身高增长的放大机俯视着我,各种药液散发出强烈的臭气。把裁好的刚好有我张开两臂那么宽的相纸固定在地板上。

虽说工作刚刚开始,脚下放着的纯净的白纸却渐渐膨胀,变得像布那么柔软,边角也渐渐伸长。眼见着相纸变成一块卷曲的布料,我拼命用力拉住一端,想让它裹住我的身体,没想到却让自己进退两难,我那不得动弹的身影渐渐飘浮了起来。而后白色布料擅自滑进了水槽,它柔滑地舒展开来,整张都顺利地滑了进去。我慌忙紧随其后也跳进了水槽,与布料一同游动。水温适宜,非常舒服。不知不觉间我睡着了。究竟过去了多少个小时?染成黑色白色的布和我一起被洗衣夹子夹了起来,挂在晾衣杆上,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我问挂在一旁的布说:“你是相纸对吧?”它答道:“不,我是布,你才是相纸。”

由于药液太多,在浑浊的空气里,我作为唯一的生物,不停地吸收着化学药物,头发已经臭了,衣服也只是时间问题。光着的手在三种药液当中,过于充分地发挥了镊子的作用。差不多该吃饭了。想喝茶,还想抽烟。然而现在我却无法从这空气中逃脱。一旦出去了,再要习惯暗室的空气就需要时间。无奈我只好在水槽边躺下。尽管盒子里还塞满了肌肤的断片,我依然不管不顾地躺着。

它们像是会放弃等我,自己开始洗印。从盒子里偷偷溜出,在放大机镜头的正下方待命。我只用为它们打开手边的电源开关。沐浴几分钟的光照后,它们又会滑进显影液中。我不能总是躺着,便起身去看本是纯白肌肤的相纸缓缓地织出画像。轮廓一道接一道地显现,黑黢黢的粒子凸起。我长吁了一口气。虽说是化学处理,但眼看着相纸上刻画出图像仍有一种无法比拟的快感。黑的色阶唤起无限的浓淡变化,白的基调包容了一切。黑与白的唯一一次接触导致了照片的诞生。这接触不可太短也不可太长。我在暗室里所能做的事,只是推算出正确的时间。

我浑身沾满药液,被臭气包围着,也照不到太阳,废寝忘食一心不乱地制作一幅又一幅的照片。暗室的工作在根本上符合我的性格,在暗室里我可以做到乐此不疲。暗室对我而言是与整个世界相遇的地方,是过去与现在的交接点,也是与非我的那个人密会的房间,更好的是,一人独处的场所。

后记

照片终究是个人的视线,所以不论什么照片都具有私人意味。虽然无须特地强调这一点,但还是想说明一下。我的照片是个人史。

我的照片不过是随性的臆断和任性的自我陶醉而已,因数量不是那么庞大,我得以在一年里为了这本书而不停地看这些照片。用充足的时间仔细地反复观看它们,这样的机会似有还无。照片不断拍出来,越积越多,不断向往昔流逝。此时稍作停留,从最初发表的照片,到现在正在拍摄的照片,面对我洗印出来的所有照片,做成了这本书。可说是一些关于照片的个人感想和为了照片而记下的记忆断片。

有多少拍照的人就有多少种照片。摄影没有“这才是摄影”式的定义。这只能靠拍照者个人的想法来决定。

照片每天不断地被生产、消费和抛弃。即便同为此类照片,在洗印出一张照片时,我愿以审慎的态度、最大的努力,一边探究担当责任的意义,一边制作用于发表的照片。

即便如此,对本书的出版,我一直感到担忧。因为观看照片不同于阅读文字。犹如拍摄照片不同于写文章。我这么想着,一边看着照片,文字便接连不断地浮现,而我既然是摄影师,当然要加入照片,于是就成了一本书。

竟然成就一本不是摄影集的书,这是我不曾想过的。这件事一旦实现,除了紧张感之外,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渐渐看清某物的快乐。

横须贺的空气、公寓的墙壁、赤线地带的气味到底是什么呢?全都是我。这么说虽然简单,即便都是我,难道不更是近乎我的羞耻吗?现在我才觉察了。而这终究不过是近似而已,事实尚未明了。我想或许是因为不明了,我才一直不断地拍照。

摄影虽然是个人性质的工作,但却具有将许多人卷入的特性。在这个意义上,可能所有的照片都是建立在社会性之上的。我觉得就像是将非自身的人们、风景以及社会的转瞬间的共鸣表面化一般,那种距离感、视线以及感性是我创作照片的原动力。多亏这本书,我感受到新的力量。我现在正沉迷于黑白照片。

题图及文内图由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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