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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选自插画师 Kirsten Sims作品） 从前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关于跟自己和解。 这些日子被得到一些提醒，我不仅仅要跟自己和解，还得试着去提醒，引导，甚至抚慰一些他人，以此让他们愿意走近我这一场自我进化蜕变的能量圈里才是。 周末在家里整理从前的旧物，照片，日记，两次剪短发留下来的头发，第一次拔智齿留下来的牙齿，还有好多的信件。 以前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因为过往的记忆总是美好的，可是一旦记忆成为记忆本身，就意味着美好的那一部分就离开了。因为不再有，所以难免伤感。 看《奇葩说》里关于“要不要帮爱人恢复记忆”主题，我的出发点不在于帮助爱人，而是在于我自己——如果我是失忆的那一个，我很想要恢复从前的记忆——无论它是带着恐慌还是美妙不可言。 越是长大，越是老去，越是发现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遗忘是常态，这也是我为什么想要用写作的方式写下很多当下情绪的动力所在，甚至带着一种使命。 我不敢保证别人会记住我，我也不敢相信我自己可以记住很多人。就如同往日里经常被问到，跟好朋友渐行渐远了怎么办？我的回答是，珍惜这个阶段值得善待的朋友就好。 至于被问到，忘记了自己的前任，往事怎么办？会不会意味着背叛？我倒是觉得，倘若是这样一种忘却，那得是很庆幸的一件事——要知道多少人此生都没有办法逃脱出前尘往事的阴影来着。 看电影《霍乱时期的爱情》里，菲尔伦提诺因为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于是一生都无法走出来。他母亲一生都在陪伴着他，想要帮助他走出来。 菲尔伦提诺告知他的母亲：我得了一种叫做爱情的病，我唯一的药只有她。 他说的她，就是他初恋时候怦然心动的，那个已经嫁作他人妇的弗敏娜。菲尔伦提诺没有办法，只得借助一个个的女人来麻醉自己，以至于在长达五十多年的岁月里，拥有过六百多个情人。 好在他是幸运的，他愿意等待终生，以至于在后来，弗敏娜的丈夫离世，他终于可以跟这个女人重新开始一场恋爱。 电影尾声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是因为，菲尔伦提诺最后还是等来了自己一生最爱的女人。可是现实的世界里，并不会容许这般梦幻的故事发生。 大多数的离别，就是一生的离别的了。以及，又有多少人愿意倾尽此生，等待一个也许不可能实现的梦中情人呢？ 时光会打败一切。想起翻看从前的日记片刻时候，大部分都是不开心的，忧愁的片段。最后很是压抑。 好在因为这个事情是经常持续做的，时间久了，或者说自己对尘世的理解多了一些谅解，于是才可以慢慢释怀——留下多少回忆并不重要，留下多少深刻的回忆，才是重要。 突然想起从前家乡一位老人给我唠叨过的一句：小令啊，如果有人告诉你，是佛祖让他必须做些什么，不要做些什么，这都是骗人的。 我当年疑惑，无法理解。 前些日子，我妈生了一场大病，我回家陪伴了好些日子。 那些日子是忐忑的。 一方面会觉得，自己还承受不起这份生离死别，尽管我已经一直在练习了。另一方面也会忧愁——我害怕我自己生活的计划会被打乱——那些期待的生活，未尽的心愿，还不会妥协的现实，还有前些日子从艰难阴影里走出来的些许光亮。 我很恐惧，害怕一夜之间，我的一切全部都被推翻。 那段时间很焦虑，夜里没法入睡。很多个夕阳西下的日子，我找借口去家里不远处的河流岸上发呆。以此希望得到一点喘息。 几天过后，离开岸边回家的路上，无意间遇上了当年那位老人。 我尚未开口说自己的忧虑，只是说因为母亲生病，一直陪伴了很久。 我说，我想要从前你告知我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为何不可以信任佛祖？以及，在一个人尽己所能，事情也无法好转的时候，难道向上天祈祷，不是我们凡人唯一可做的部分了吗？ 她回答：不是不可以信任佛祖。而是在于，一定是你自己想要决定做些什么了，佛祖他老人家才愿意来渡你一段路。 那天夜里我回家，我妈把我带到房间，开始给我交待一切事宜——关于她给我积攒的嫁妆，家里跟各个亲戚的金钱债务数据，她留下来的一些过往的老物件，一些银行卡的密码。 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很多次。只是从前的日子里，我都装聋作哑，她交代的所有，我就当做是耳边风。 我心里想着，只要我不记下这些，我就不需要承受这份后果。只要不去面对这份后果，我的母亲就会一直长命百岁，永远都不会离我而去。 我就这样骗了自己很多年。 可是这一次，我拿出本子和笔，把她交代的每一样事情都认真记录了下来。 以及，她交代了，万一有一天她生病倒下了，可以全力抢救，但是务必不要让她遭受肉体上的折磨。她是个很怕疼的女人，看到针管也会颤抖，那些大型医疗设备，于她而言，全是恐惧的梦魇。 交代完这一切，她便离开。 那一夜，我一人在房间里哭到天亮。 第二天起来，得到很奇妙的转折，她的病突然就好转了起来。 我感慨万千，因为前一天夜里，我给自己许了个承诺：即使发生最糟糕的结果，我也要自行决定我未来的人生走向，而不是因此有所不同——既然知道离别无法避免，那么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决定在离别之后，我是否还能继续往前走下去。 那一次离家之前，我妈说了一句，那我就尽量再活这几年，而后再去想以后几年的事吧。 “一想到日子还可以这么一段一段地过，而不是憋一口气无法松懈走完这一世，好像突然就轻松了许多呢。” 我转身，然后忍着不敢大哭。 我恍然，继而觉得，有些明白她为什么可以突然病情好转起来了。 她把她从前念叨的心事，全部一一交代给了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替她分担了一部分的心事重重跟难以释怀。 我与她，我们都是彼此的摆渡人。她是我的佛，她让我决定我要坚定自己内在的人生路。我也是她的佛，在她决定这走入老年的日子里，学着如何去为自己多着想一些，而不是过于牵挂或者绑架过问我的人生。 得是这份彼此放过，让我得到了答案——人不一定可以胜天，可是如果多一些对时间的敬畏，生老病死才不会把人类折磨得如此痛苦——毕竟在这一场相互陪伴中，离别总会到来，悲伤终究难免。 可是不要忘了，悲伤它总会过去。 想起马尔克斯在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里写下的那一句：我熬过了所有的苦难，我已经不期待和谁在一起了。 我倒是奢望着，哪怕有一天自己熬过了不少很苦的日子，即使不期待会有人理解自己的过往，可是我依旧希望自己愿意有一份期盼——就如同我母亲所做的，把生活的承受转移一部分给她的女儿。 一来她是为了让自己轻松些许，二是则是她不曾想过的——那是对我的一种救赎。 我把这种救赎，理解为一种自找苦吃。 这份苦，可以是生活里的磨练，考验，也可以是过来人们为我们讲述的往事。 这其中的悲欢离合结局不重要，重要的是，还在生活洪流中的我们——作为局内人，我们需要倾听那些过往的故事，需要这些叮嘱，来支撑自己未来的丰盛。 摆渡人需要寻觅，遇见，倾听，理解，以及祈求——祈求自己在尽己所能之后，可以跳出某个瞬间，遇见某个人，带来他们的故事，来为你铺开一段暂时可以平缓行走下去的旅程。 此刻突然明白了导演程耳在《罗曼蒂克消亡史》里阐述的那一句：寻觅是必不可少的。 寻觅不是为了过程，寻觅是宿命。宿命的要义，在于先是自己摆渡了自己，其次还可以摆渡他人。 我还走在第一阶段，后来的日子里，我期待着可以渐渐走入第二个阶段的丰收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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