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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洁癖者众,倪云林只出一个

 张缨zyzy 2017-05-17


说起倪云林,总让人联想起魏晋风度、孤高旷远、迂腐拔俗、目中无人等字眼。这的确是倪云林标准的肖像。他生于乱世,又富甲一方,除了精于书画诗文,不事生产,也不谙世事。所以在这种既优渥,又有强烈危机感的存在中,出现这种清高自许、与世俗迥异的公子哥儿性格,是不难理解的。

李白《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云: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用在倪云林身上,可谓最恰当不过了。且有人赠倪云林诗云:鲍谢才情世不多,手封诗卷寄江波。宅边东海鲸鱼窟,好着轻舟一钓蓑。倪云林颇有些唐朝隐士张志和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风范,在中年散尽家产后,归隐湖上,俨然一烟波钓叟,逍遥江湖,但其间的滋味实是不足与外人道的。做名士是要付出代价的,倪云林的散财,本质上是为了避祸,像他这种博览群书的名士,是不可能不知道乱世之财会迎来杀身之祸的。


倪瓒,字元镇,号云林子,别署甚多,元四家之一,画风枯索寒俭。石涛曾谦卑地说,在画的境界上,倪云林如浪沙溪石,空灵清润,而自己只是懂得倪云林一点皮毛罢了。好比郑板桥的青藤门下牛马走一样,虽实际情况未必如此,但足见后人对他口服心服。

不过,倪云林和一些出身寒微的文人迥然不同,倪云林家族是东吴三大豪富之一。从小养尊处优,家中藏书数千卷,古鼎名琴陈列左右,过着白眼视俗物,青眼屈时英的生活,再加上长得青姿玉立,冲澹淳雅,乃人中龙凤,所以俾倪世俗,轻易瞧不起人。倪云林没有徐渭:“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的寒酸、屈辱的经历,即使家财散尽,他还是能过上比一般人优越的生活。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即使想风雅、想冷眼看世,也不免被世人数落穷酸措大的故作矫情。


倪云林身上有傲、爆、癖、雅等多种令人发噱的怪癖。怪癖是名士的标志,也是名士的美学。张岱所谓的人无癖,不可与之交,用在倪云林身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倪云林的傲,体现在他对俗人的轻视上,他修造的清閟阁,豪华奢侈,乔木修篁,蔚然深秀,不是佳客根本不让进去。曾经有人慕其大名,带上百斤沉香求其一见。倪云林借口外出不见。却暗自让人打开云林堂,让他自己去看,里面陈列的奇石、古鼎、玉器、书画让来客大惊。提出要求去看清閟阁,但结果可想而知。带百斤沉香求见,礼物可算贵重,但连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而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让人带上钱和绢帛去求画,倪云林大怒,撕毁绢帛,大骂平生不为王门画师,傲得令人赞叹,让人崇敬。


倪云林的爆,或许毫无道理,但直爽可爱,令人发噱。他曾经寓居在自己的姻亲家里,看见塾师的女婿来访,便出来迎接,但看见其容貌粗率,顿时勃然大怒,上前就是一记耳光,搞得来人仓皇而去。塾师怪罪他,倪云林还振振有词地说,你的女婿面目可憎,语言无味,所以我要教训他。

倪云林嗜茶,住在无锡惠山其间,曾用核桃仁、松子肉,真粉合成一起,做成小石块一样的东西,放在茶中,自命为“清泉白石茶”。有宋朝宗室赵行恕来访。倪云林用此茶待客。没想到老赵拿起来便喝,气得倪云林拂袖而去,说:“我以为你是王孙后代,没想到竟然也是不解风情的俗物。”真不知曾经视风雅如命的宋徽宗地下有知会做如何想?


倪云林的洁癖是世人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同乡有富豪,家中池塘莲花盛开,风景优雅,请他喝酒。当厨师端出美食时,倪云林竟然离座而去。主人大惊,问何故。倪云林竟然说,厨师大胡子不干净,这酒如何能喝,在座的客人都哄堂大笑。

中国的文人,历来是注重生活趣味的。倪云林的雅,除了艺术外,也表现在生活上的用心。他曾经自制莲花茶。在日出前,把荷花的花瓣剥开,放入茶叶,用麻丝扎好,放一宿,到第二天收取,晒干,放入锡罐中收藏。其他还有煮蟹、糟馒头、烧鹅、熟灌藕等独家制作心法。这也能看出古人生活的悠闲,如果忙碌烦闷,是不会有此雅兴的。


倪云林虽然生活优越,但由于家财散尽,中年后的生活和往年已不可同日而语,基本上都是流徙寓居,过着不安定的生活。在晚年去世前,曾赋诗云:红蠡卷碧应无分,白发悲秋不自支。一代名士,晚景也是凄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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