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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研究中的诡异逻辑(二)——谁是脂砚斋

 莫愁文苑 2017-05-19

脂砚斋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被刘梦溪先生称为“红学的三大死结”之一,认为在没有新材料发现之前,作不出确切的答案。我并不知道刘先生需要发现什么样的“新材料”?什么材料才叫新材料?是要派出所的户籍资料?还是要脂砚斋加批《红楼梦》时的现场照片?

当下新红学不止一两个人感叹材料的欠缺与不足,忧患于红学研究进入了“学术冬眠期”,甚至有可能出现“重大崩溃”。可是,这些忧患者自己本人就是红学界里的一员,甚至是大将虎将,他们一方面忧患这忧患那,一方面又坚决不肯离开红学界这个大染缸,一身被染得五颜六色还要继续搅和的同时谈“忧患”,真耶假耶?

当下新红学的忧患,考证派的末路,并不是红学当中其它什么研究学派兴起的结果(恰恰是因为考证派的无能才造成索隐派的风生水起)。其行将就木的根源在于其自身先天缺陷与不足,而后天不仅缺乏营养与锻炼,甚至以先天缺陷作为炫耀与获利的资本,其加速死亡就成为不可逆的结果。

我们来看百年新红学认定脂砚斋的研究就可以明白,新红学研究的混乱与诡异是多么的毫无逻辑与思辨能力的啊。

 

一、简述“脂砚斋是谁”的各种“说”:(本节整理转引自徐军华《20世纪脂砚斋研究综述》之“脂砚斋是谁”一节)

1、作者本人说:

    本说源于新红学的开山者胡适的《跋乾隆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抄本》:“现在我看了此本,我相信脂砚斋即是那位爱吃胭脂的宝玉,即是曹雪芹自己”,其证据为脂砚斋之批语两大条:

①二十二回之批语:“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和“前批知者聊聊”;

②七十八回《芙蓉女儿诔》中的解释文辞典故的批语。

支持本说的有俞平伯先生,不过,后来又有迟疑态度。

2、作者叔父说:

吴世昌早在1962年发表于《光明日报》的文章《脂砚斋是谁》主此说,证据为多条脂砚斋之批语,得出结论为“曹宣第四子,名硕,字竹磵,从小即会作诗……深为曹寅所爱”。

①批语自称“畸笏老人”;

②批语常说“亲见”、“亲闻”、“有是事”、“有是语”等;

③“二十年前”、“三十五年前”等批语;

④自称“老朽”,命作者改写故事等批语;

⑤庚辰本第十七回侧批:“批书人领至此教,故批至此,竞放声大哭。俺先姊先逝太早,不然,余何得为废人耶?”

戴不凡、石昕生、毛国瑶、吴玉峰、徐继文等认同此说,只是到底是哪位叔叔有所不同,好在曹雪芹能考出的叔叔不太多,否则估计还会有更多的叔叔上榜。

3、作者妻子说:

此说由周汝昌先生首创于《红楼梦新证》,引如下批语为证据:

①很多批语“知道怡红院里女儿的‘细事’”;

②庚辰本第二十六回:“玉兄若见此批,必云:‘老货!他处处不放松,可恨可恨!’回思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

③脂批多次提及:没妈的孩子一起来哭;

④当然还有一些批语。

邓遂夫先生认同此说,同时进一步联系脂批,并内外结合居然考证出脂砚斋为作者之续弦,名曰:李兰芳。

4、作者堂兄弟说:

     又是胡适先生首创,1928年《考证红楼梦的新材料》中根据甲戌本的批语提出此说,并得出可能性结论:也许是曹颙或曹颀的儿子,松斋似是表字,脂砚斋是他的别号。

①第八回:“作者今尚记金魁星之事乎?抚今思昔,肠断心催”;

②第十三回:“‘树倒猢狲散’之语,今犹在耳,曲指三十五年矣。伤哉,宁不恸杀!”

孙逊根据一些批语,认为脂砚斋为作者兄弟辈,堂兄弟比亲兄弟的可能性更大。

杨光汉从16条批语出发,结合一些族谱资料,考出脂砚斋为曹颙的遗腹子天祐,生于17155月,与作者曹雪芹同岁。胡邦炜同此说。

 

以上简述,仅仅是关于脂砚斋是谁的一小部分,仅仅是把脂砚斋看成一个个体生命来加以探讨的部分,还有一个广义的脂砚斋的概念,就是要把畸笏叟加进去,狭义、广义之外,还有一个泛化的脂砚斋概念,要把其他一些认为是当时小圈子里的批语的加批者加进去。

因此,关于“畸笏叟是谁”的讨论也是“脂砚斋是谁”的讨论当中的一部分,而这种讨论又牵扯到另外一个怪异的问题就是:脂砚斋与畸笏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具体问题不详述,无非还是引批语来各说各话。

 

二、各种“说”的证据:

列出这个小节标题是多余的,所有的“说”的证据其实只有一条,就是:脂砚斋等人的批语。

问:脂砚斋有没有说他与曹雪芹的关系呢?

答:那倒没有直接说出来。

问:那你们如何得出各自的结论呢?

答:分析脂砚斋所说的话得出的结论。

至此,我们明白了,所谓脂砚斋是谁谁谁的问题,都是以脂砚斋在那本叫《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书里面通过自己的批语含含蓄蓄、糊糊涂涂地说出来的。从我们上引证据来看,出自三种,甲戌本批语、庚辰本批语,还有一本就是死活都不见的扬州靖应鹍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抄本上的批语。

没有任何一种“说”脱离了脂批而从外部获得过哪怕一丁点证据。

有一种引证应该属于外部引证,就是那些族谱之类的东西。但是,那些引证只是为了满足已经获得的结论而去族谱里面寻找疑似具体的名字。这类所谓的证据既不能引导出结论也根本没有支撑结论的价值,无非获得一点花絮而已,并以此来完结自己的假说。此种引证没有实际价值,从任何意义上来讲都不是证据。何况,曹雪芹是谁尚且存疑,那些族谱又是谁的族谱呢?错上加错,得到的必然是很“二”的错。

 

三、证据的逻辑分析:

本系列文章开篇即说明了,非引证需要,不做文本与批语的具体内容分析与讨论,关于脂砚斋的问题,当然也不能例外,当然只做逻辑分析。

1、所有证据无一例外没有惟一指向的特点:

我们谁都知道,如果说脂砚斋是个体生命体的话,那么他在当时就是存在,既然存在就成为惟一。也就是说,如果他是男的,他就不会是女的;如果是曹雪芹的叔叔,就不会是曹雪芹的兄弟(乱伦情况除外)。因此,我们各项证据只有惟一的指向。如果证据出现模糊指向,那么,这个证据就不得使用。

我们可以看到,所有的这些大师们罗列出来的证据没有任何证据有惟一的指向,也就是说,脂砚斋的那些批语从来就没有任何肯定性的语言。所以,所有的这些证据都不能证明任何东西;

2、证据链都呈断裂状:

一两项证据当然可能没有惟一指向,但是,通过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也将形成一个惟一指向。但是,上引各种,谁的证据都链不起来,都是从“假设”开始,到“可能”结束。这些都不是严谨的论证,最多只能算戏说而已。

3、所有证据都没有支撑点:

    所有的证据无一例外全部为批语,这是一种笑话。我不知道这些论证者是否懂法是否知道什么叫“零口供”?简单一点说来,不管你自己怎么说,反正你自己说的全部不算。同理,脂砚斋自己说的全部不算,我们必须寻找到有别于口供的证据,最起码要寻找到支撑口供的依据。比如你说你是男的,你说的不算,最起码要脱掉你的底裤看看吧?甚至这样做还不算,还要通过科学检测确定你真实的性别。而我们关于脂砚斋的判断,就很搞笑:你哪天捏着嗓子说几句话,哦,你就是老婆。哪天看到你威严地吼我两句,哦,你就是我爹。

4、所有的结论都是封闭的:

这个问题最要命,也是这些从“假设”得来的结论的致命伤。也就是说,即使各自的证据能够勉强得出的结论,却经不起同样来自脂砚斋其它批语的反诘。各自在自己设定的证据系统当中可以封闭运行,但是,却不能解释同样源于脂砚斋的其它批语。

这些结论的不兼容与封闭,只能说明一点,所有得出的结论都是无效的、失败的。坦率讲,在没有解决或者自己认为已解决所有的批语的兼容性之前,仅从自己把握的几条证据而引导出结论的做法,是轻率的、不负责任的行为。

比如胡适先生,从甲戌本得出堂兄弟的结论,又从庚辰本得出作者本人的结论,这两个矛盾的结论的提出,毫无疑问是草率的非逻辑的。(这种非理性者竟然成为新红学的旗手,可叹新红学的出身并不高贵啊)

 

四、解决途径:

当下一种和稀泥的解决办法就是:脂砚斋是一个符号,是以脂砚斋为主的曹雪芹的一些亲属。

是的,在证据打架结论互不兼容的情况下,向上提一级菜单,提炼出这些不兼容结论的共性,就是亲属了。无论叔叔舅舅还是堂兄弟表姊妹,皆作者亲属也。只是这种和稀泥的处理办法有一个还兼容不进来,就是新红学的旗手胡适先生的“作者本人说”。所以,在回答脂砚斋是作者亲属时,后面要加一个不伦不类的括号:含曹雪芹本人。

至此,看似和谐的局面却出现了一种新新人类的创作景观:以曹雪芹为首的《红楼梦》创作室在百年新红学的共同努力下宣告成立了。

 

五、思考

第一、红学研究缺乏材料吗?红学研究从来就不缺乏材料,试想,如果红学研究缺乏材料,何来成海量数据的红学研究文章?有哪一门学科有如此壮观的现象?

第二、红学研究是否需要一场革命?并不需要。新红学以来,我们在胡适等大师们的带领下,完全走错路了,猜“笨谜”了,做“笨伯”了。路都走错了,谈什么革命?况且,从来没有自内而外的革命,革命从来就是要从外部开始的,自身的所谓革命,仅仅是一种温和的改良。现在叫嚣着要革命的那些红学家们,无非是在出不了什么成果的压力下力图通过一些时髦口号做上位的动作。

第三、红学研究到底怎么了?红学学术至此被走进了死胡同,走进了一片毫无生还希望的泥潭。有一些在抓救命稻草,如书箱、墓碑之类的;有一些在思考,思考红学的未来。但我相信一点,这些抓救命稻草的与思考着的,都是徒劳的,因为路已经错了,没有任何出路可言。

 

六、结论

本文跳出具体的争论,只希望从逻辑上从方向上做出一个结论:

众多大师级人物参与进来的百年新红学,做了如此海量的研究,居然闹不明白被新红学奉为类耶稣的脂砚斋是男是女、姓甚名谁,我认为,至此只有两条路可走:

1、把脂砚斋奉为耶稣,把脂批奉为圣经,从而成为一门崭新的宗教:脂教。(我曾经有过红学研究宗教化倾向的论断,这里不枝蔓)

2、放弃脂砚斋,回归文本。如果说近百年研究而毫无结果的东西,要么就是价值极大,要么就是毫无价值。

价值极大者,就是宗教化,成为脂教;

价值极小者,就是完全放弃。如此研究而无结果,其实只有一种情况是真实的:这些批语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所谓的乱棍子打死老师傅。脂砚斋打的是一套自创的迷踪拳,忽男忽女忽长忽幼,这种迷踪拳是五千年中华文明所不能理解的,因为我们所有的学者都太老实太实在了,居然没有任何一人怀疑脂砚斋是个假人,脂批是假批。甚至没有任何一人怀疑脂批里面会有不真实的内容。

想想我们现在这些六七十岁的老先生,把你抓进派出所,要你回忆二十年前,三十多年前的事情,然后把你的回忆作为呈堂证供,你敢保证你的回忆全部真实么?所以说,无论什么结论,首先必须自圆其说,首先不能犯这种低级的逻辑错误。

    追求百年还在犯低级的逻辑错误,放弃是一种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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