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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的今天，我正坐在昆明前往北京的飞机上，无知无觉。 飞机在巫家坝机场都已经开始滑行了，突然又掉头回到停机坪。过了一会儿，机长从驾驶舱出来，压低声音通知前排的旅客：地震了，飞机暂时走不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整个机舱里的人都知道了，纷纷掏出手机询问是哪里。 西安、北京、南京、广州都在报告有震感，没有人说起汶川。我在机舱里听了一会儿，觉得太过荒谬，怎么可能全国性的地震呢？于是打电话给调度，回答说是四川某地地震，成都机场临时关闭。我说，那我等吧。在嗡嗡的讨论声中，我很快陷入了沉睡。 等我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在首都机场降落。一个寻常的日子，机坪忙忙碌碌，廊桥干净整洁，我拖着行李箱，想着从此就要开始自己北漂的生活，这座大城里我不再只是个过客，一时间恐惧和兴奋交替上升，最后变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悲壮。机场广播的合成女声在用中英文交替播报航班通知，冷漠而疏远，那声音带着金属的光泽，从头顶倾洒而下，让人觉得自己渺小极了，而且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是在24小时之后才醒悟这一次地震的烈度。起先，我认为那不过是一场地方上的小型自然灾害。看了汶川的地图之后，觉得如此偏远的地方，即便是8级地震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我就没有想过一点：如果一场地震可以让全国那么多城市都有震感，那么它应该强烈到了怎样的程度？ 哀悼日那天，我在左家庄的一栋居民楼里。打开窗子看出去，北京已经进入夏天，晴朗无风，满树绿茵纹丝不动，旗帜低垂。街上的行人和汽车突然间停顿了下来，就像整个城市都已定格。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开始有些伤心，但是又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晚上去朋友供职的网络公司，十点多了依旧灯火通明，工位上黑压压都是人。上百名编辑人员在不断整理、编辑、推送关于地震的资讯，工位上方是许多块电视屏幕，无声地锁定在各个新闻频道。房间里击键声、电话铃声，和通讯器的蜂鸣声此起彼伏，在日光灯光镇流器的低频声音背景下，有一种作战指挥部的感觉。我突然心头涌起一股冲动，扭头对我朋友说：不如你现在就发我一台电脑？我想和他们一起打一仗。 在此之前，我并不清楚自己能够做什么。只是想改换一种生活，去一个新的地方，为自己活一次。而我并不确信这座城市里会有我的位置，人们是否需要我这样一个人。也许一切只是一个临近中年的人偶然发作了一场延迟多年的青春期疹子，我因为自己一时的任性和心血来潮，正在毅然决然地断送自己的一生。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可以做点什么。给我一台电脑，让我接驳进入网络，我就是一个有用的人，我可以用我的能力为他人做点什么。就在那一刻，我前所未有地笃定，也前所未有地自信，迫不及待想要出手。不再去想北漂这个词，也不再去想未来和规划，我只是不想再袖手旁观，我要做个有用的人。我吃也吃得，睡也睡得，打也打得，那么，其它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六年后的今天，我回想起六年的自己，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一路向北，带着对不确定未来的担忧与恐惧，飞向群山之外。而命运在沉默中悄然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设定好我醒来的一刻。我在机舱里沉沉睡去，无知无觉。 题图：加州橘郡Laguna海滩 摄影：Mark Weston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微信号】Bitsea 请你相信我：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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