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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下冥想的中国情结

 阿里山图书馆 2017-05-21

那一年,和几个学艺术的小子去敦煌看壁画。是在敦煌小城被风沙打磨得老旧斑驳的商业街上,那时的敦煌远没有现在那么嘈杂和商业化,烈日将一排排建筑短短的影子打在中午空寂的街道上。走过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铺,店老板竭力跟我们推荐了喜多郎的磁带,说是日本NHK电视台拍摄的纪录片《丝绸之路》的配乐。那时少年无知,不知道喜多郎,更不知道他的《丝绸之路》日后会风靡全球整整二十年,只当是此时此地的应景之作。

 

敦煌人情淳厚,因为是专业学生,管理员破例给我们多看了几个石窟,我们被美丽的壁画震撼得神智不清。在暗无天日的洞窟穿梭于历史的时间里,一天便是千年。出得洞窟,已是黄昏,管理员锁上库门的刹那,千年的光阴在我们身后流逝。举目望去,天地玄黄,残阳如血,无际的黄沙上寂寞的大风正呜咽吹过,发光的月牙泉闪亮地躺在苍穹下,天,高远辽阔,地,沉厚安静,一片诗意的苍凉!那时流行随身听,戴上耳机听喜多郎的音乐,竟然感动的涕泗横流!《敦煌》用萧吹出的旋律暖暖的,如水如雾包裹着你,托举着你,美丽的神佛和飞天在云和水之间徜徉飞翔,他们从唐朝,从遥远的北魏翩然而来.......一种让灵魂漂浮的纯净,不能自主,无从着力的欢喜,渐而有种淡淡的慈悲;《丝绸之路幻想》,开首就是电子合成器模拟的的凄厉风声横扫大漠,长风吹起漫漫黄沙,一抹斜阳处传来阵阵驼铃声,一队商旅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走来,近了,又远了,直到消失在天际;《丝绸之路》飘渺绵长的旋律沉静悠远,彷佛天地静止,没有过分的快乐,也无所谓哀愁,好似在这片荒僻的大漠,生活就是这样的自自然然,细水长流,安详得近乎优雅。“在创作它的时候,最打动我的是中国人在悠久的历史中形成的那种心灵的深厚,在那种深厚中,人们生活着。这对我来说是深有启发的。”迷离飘渺,古朴苍凉的丝路被喜多郎用音乐再造!

说起喜多郎也是个神一般的存在。他出身农家,从未受过专业的音乐训练,甚至连五线谱都不识,却犹如神助,以惊人的天赋写出诸多经典之作。他数度入围格莱美奖,与Grateful Dead、Yes等乐队协作的唱片,销量高达一千万张,他的《天界》开启东方new age音乐的新时代。

新世纪音乐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出现的一种音乐形式,以古典音乐为作曲方式,用电子合成器和民族乐器作为编曲的载体。战后经过三十年的高速发展,造就了西方七八十年代的经济荣景。物质繁荣,科技先进,欲望被前所未有地煽动。人们歌颂剑走偏锋,追逐名誉和财富,这个世界很难不急功近利。来自亚洲宗教的东方智慧给西方带来很深的启示,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曾经风靡西方,被称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心灵导师,他一生教诲人类回归自己的内心,从无明与恐惧中彻底解脱,体悟慈悲与至乐的境界。伊壁鸠鲁的门徒采多罗丝说:“我们幸福的原因存在于我们的自身之内,而不是自身之外”。新世纪音乐以自然的声音,舒缓的节奏,自由的旋律,和谐的和声抚慰大众的心灵,帮助人们从向外求回归到对自身精神层面的探索,回到人性的本源。我们耳熟能详的班得瑞、神秘园、恩雅都属于new age 音乐的范畴,它包容了从现代轻音乐到冥想型音乐,亚洲的new age音乐主要集中在日本,喜多郎和久石让都是享有世界声誉的new age 音乐家。

喜多郎的作品多以自然、宗教、历史为题材,有一种东方的哲学和智慧。他自小便深受日本传统神道教的熏陶,敬畏生灵,道法自然,后又在印度、尼泊尔、泰国学习瑜伽、打坐,他本人也常以“自然之子”自称,他的音乐里不乏描绘自然的声音,风声、驼铃声(丝绸之路),雨声(印象西湖雨)。奇妙的是在音乐圈,他却以电子合成音乐著称,他的电子合成音效虚无缥缈,与东方文化的天、气、道等玄妙、不可言说的特质竟然天作之合,既有天地初开的混沌拙朴,又有沉静安详的神秘冥想,喜多郎把它叫做“灵性的音乐”。

喜多郎与中国渊源颇深,他日后做过许多有关中国的音乐。他认为日本文化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日本文化的源头就在中国。早在八十年代,日本NHK电视台拍摄的《丝绸之路》就是由喜多郎配乐,片头的主题音乐享誉全世界,喜多郎也由此一举成名。纪录片《丝绸之路》制作精良,到今天依然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佳作。伦敦交响乐团曾经用交响乐完美地演绎了喜多郎的东方new age 《丝绸之路》合集。喜多郎的《丝绸之路 敦煌》被中国敦煌学家评价为“只有对敦煌文化有深刻领悟的人才能写出这种直击心肺的力作”。每次面对喜多郎的电影原声《宋家皇朝》都禁不住感慨万千。

喜多郎用他灿烂的音乐描摹了这个中国近代史上的传奇家族,好似一个看透历史的智者在将一幅历史长卷缓缓打开。《宋家皇朝》,一阵钟鼓丝竹,清冷的风吹过,山野的流水鸟鸣,寺院的晨钟暮鼓,镜头中出现三姐妹的童年,“在遥远的中国,有三个姊妹,一个爱钱、一个爱权、一个爱国……”袅袅余音中,钢琴上场,细腻忧伤的旋律渗入骨髓,一寸寸研磨着肌肤。北京,弥留之际的宋庆龄,纽约,孤独孀居的宋美龄,骨肉相连却不能再见。钢琴隐去,管弦乐层层推进,婉转哀伤的主旋律在琵琶的轻拢慢捻抹复挑下变得悲愤激昂,交响乐队与琵琶交相辉映。家族的兴衰浮沉,个人的悲欢离合,三姐妹卷入历史的大潮,开启波澜壮阔的一生。忽然,急促的军鼓声步步紧逼,时事多舛民族多难,最后乐曲在苍茫的二胡声中悄然收场.......三姐妹各自不同的人生结局在历史中远去,荡气回肠,凄婉恢弘。

《响宴》是喜多郎以日本神话《古事记》为筋骨写的音乐。现场版,初见便是惊鸿一瞥。由弱到强的弦乐犹如一阵古风在苍茫大地掠过,时而密集,时而疏朗的鼓声,嘹亮的笛子,明快的旋律,中段的打击乐合奏,和着有节奏的人声,直催得人血脉偾张,激情四溢。喜多郎亲自上阵,及腰的长发,似妖似巫,来自远古的蛮荒之气扑面而来,那种自由与力量,穿透世间所有的羁绊直抵人心。想来,喜多郎是爱庄子的。喜多郎的音乐让你心花怒放,让你灵魂出窍,也让你超脱红尘。艺术全是性情。喜多郎是自在的,因为自在而痛快,因为痛快而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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