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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自己就是人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顶着初中耀眼的光环，进入了我们这个县级市的最高学府一高中。 高一高二的日子过的漫不经心，没有学习上的痛苦，也没有早恋的欣喜。平静的日子在高三上半年被撕裂了。那段时间每个周末回家都能目睹父母在激烈的争吵，伴随着瓶瓶罐罐的破碎声，我朝他们歇斯底里的抗议着。为什么我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他们难道不知道别人家的父母为了自己孩子的高考都是小心翼翼吗？那时我想的最多的是羡慕那些别人家的父母，就像当初我是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每当我朝他们大吼之后，奶奶就气得拿着那根枣木拐杖，抡向我那呆愣的双亲。我跑回自己的屋子，看着斑驳陆离的墙壁，拳头像擂鼓一样落在墙上，那时疼痛已无法让自己清醒。 回到学校，情绪仍然不能如初。高三的紧张气氛好像一下子与我无关，课上恍恍惚惚，晚上也是整夜的失眠。每次晚自习下课都要来到校园那个安静的角落，看着那片摇曳的竹林发呆。 成绩也是像心情一样，郁郁寡欢。班主任有几次甚至发出最后的通牒，再不振作起来，只能叫家长。我浑浑噩噩的走出办公室，阳光慌得刺眼，仿佛好久没有抬头看天空了。 日子还是那样耗着，就像外面的寒冬，沧桑，败落，死气沉沉。有时整天在不断幻想与人发生冲突，感觉自己快失疯一样。 终于一天，父亲来了。伛偻着腰坐在班主任的对面，双手支着倔强的头颅。赌气一月没见，这还是那个争吵时趾高气扬的男人吗?不就是成绩不太理想吗？名次还是没受多大影响，只不过不是自己的真实水平而已，他至于这幅表情吗？ 我没有等老师传唤，就主动守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暴风雨的来临。他们谈的什么，我已不想探知。我只想一切来得再快一些，既然无法躲避，又何必害怕！ 父亲蹒跚着走了出来，我们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尴尬的目光，他就脱离了我的视线。该来的还是要来。面对老师愠怒的目光，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递出了一张纸条。那赫然是一个医院开的诊断证明--父亲得了食道癌，而且还是晚期。我蒙了，大脑一片空白。隐约想起他们争吵的似乎是做手术之类的。 父亲不想做手术，说是浪费钱；母亲却很坚决，想再搏一搏。我不知道接下来班主任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办公室的。 我带着请假条走出了学校。在回家的半路上看到父亲在地里颤悠悠的疏通地边的水沟，整理地里的玉米秸杆。我什么都没说，拿着铁锹拼命地和土过不去。父亲也什么也没说，坐在地头，抽着旱烟。终于我累的停了下来，但心却难以平静。 晚上在家，我们父子第一次坐下来攀谈着病情。第二天我带着病历和片子找到了地区肿瘤医院。看着我这个最小的家属代表，医生告诉我了实情。确实没有必要再增加父亲的痛苦。或许他心情好一点，能再活个一年半载。 从医院我直接回到了学校，夜以继日的开始和复习资料较劲…… 高考来了，父亲却一天比一天瘦了。脸上的颧骨突出的吓人，馒头只能泡在米汤里，和汤一起吸着吃。我高考的前一天，回了一趟家。临走时，看着送到村口的母亲，告诉母亲放心吧，你的儿子一定会考好的！ 六月热的让人烦躁，而我心如止水地坐在考场书写着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镇静的答过题。从来没有这样觉得眼前的字是那么的让人着迷，我仿佛着了魔一样走进试卷，走进另一个看的着摸得着的世界。 结果出来了，考了598。这个分数不好也不坏。 别人都忙着向老师咨询填报志愿，我毫不犹豫的报了离家最近的一所师范院校。其实以我的分数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可是师范院校的学费更低，回家更方便，我不想离父亲太远。因为他还活着，对于一个知道死期的人，我无法原谅自己不能见他最后一面的悲剧。至于我最喜欢的学校，最喜欢的专业，我相信我以后还有时间去做。但父亲只有一个！ 收到通知书又有了新的烦恼。即使是师范学校的费用我们家也难以承担。父亲开始带着我去借钱。因为所有他认识的人都知道他的病情，假如他走了，这个债必须由我还。我们去了最亲的几个亲戚家，他们都没有一句明确的痛快话，即使再少也没有点头。 一天晚上从亲戚家出来，到了村头的一户比较富裕的人家。我怯怯站在父亲的旁边，手里攥着通知书不知该怎么开口。人家没有拒绝，看得出父亲已不是第一次叨扰人家了。可能是因为以前的信誉好吧，答应借给三四百。看得出人家并不指望我们能还，虽然少了点，但是我们仍然心存感激。 就这样整个暑假我就搀着饱受病痛折磨的父亲，不断走街串巷的张罗学费。人情冷暖在这一刻尽情展现。有的明明是很近的近亲，却果断的拒绝；有的最开始说好的五百最后成了三百。 就在自己最失望的时候，一个远门的叔叔，把所有的困难解决了。当困难解决时，曾经像躲瘟疫一样躲我们的所谓亲戚又说起了大方话，好像他们都一下子暴富了一样。锦上添花谁都会做，雪中送炭却不是谁都能做的来的！ 带着学费，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在2004年的11月27日一个凌晨我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父亲走了。我记得自己下了公共汽车，在山间的小路上飞奔着，往日一小时的路程，半小时就到了。跑到家，摔倒在了草席的旁边，父亲已然无法听到我的悲痛。 我选择这么近的学校依然没有见到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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