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老妇 平江不肖生 吾湘南路皆山乡,层峦叠嶂,绵亘不绝,由衡至郴,陆行所经,风景弥胜,中途有峡,可七八里,长松古柏,沿道青苍,蔽翳天日,夏不知炎暑,冬不见霜雪,使人旷然有遗世独立之思。 昔岁谭浩明退出长沙,湘桂军扼衡而守,衡以下皆北军,颇斥巨资购土人为间谍。徐元善者,方参谋湘军,奉命勾当某事,间道赴郴,与伙伴二人俱裹糗粮、挟枪械,怒马而驰。 近峡而日已暮,憩于茶亭,有老媼就灶火织草履,出灶中煨茶饷客,蹒跚迟钝,伙伴叱之。媼曰:「若辈少壮,乃不能逐敌而凌老妇,何也?」伙伴怒詈,徐禁止之,遂行。 时方盛冬,宵寒逼人,冻月一丸,时漏树隙,度峡未半,忽闻风雨之声,漫空而下,电光策策,起于马首。马惊退寻丈外,竦耳木立,而树阴筛月,依然满地,疑为遇魅。拔枪击之,电光倏至,旋转人马之间,震耳眩目,遂尔僵仆。 移时始苏,寒乃澈骨,幸携有火酒,且食且踊,久之血脉少和,就月光觅马,久乃得之。 及出峡,则荒鸡三唱,天垂晓矣。急行觅得旅店,叩门而入,向火有顷,始能有言,顾视则三人者须眉皆渺,不复人状,不识何祥,闵默而已。 归途仍憩老媼茶亭,老媼顾笑曰:「畴昔之夜,莫大惊惶否?」徐始疑老媼之为也。再拜以后,谓伙伴之无礼也。老媼曰:「吾乡人不解无礼,若是意者,恃北军势耳,故以若曹为间谍,将歼之矣,后乃觉其非,老妇过矣!」 徐以为异人,乞受其术,老媼辞以他日。徐返命后,再诣之,老媼则已行矣。 《上海画报》118期 民国故纸堆整理 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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