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蘅詞卷四

新蘅詞卷四

綺羅香

西人照像張幔小樓，羃蠡水為棚以透日光，中庋鏡臺高三尺，銜員冰為內外鏡，令照者面內，離鏡十步許凝坐不動，乃以頗黎方片置鏡內攝人影其上，視既審則以帛蒙三面而納其機出頗黎片，傳以藥水漉漉如黃沙，而髮絲衣褶纖微畢見矣，然後收頗黎之影於紙上，一影可至數十本無毫忽差，其術頗秘，不盡悉也。滬上歌鬟小影留拓多有按圖索驥者，余前詞云不用明珠量十斛，畫圖買盡娉婷即是此調也。

羽幛圍春，鮫匳射月，離合神光能聚。蓄意矜嚴，略放眼波流注。揩絮粉、菱片裁冰，洗鉛水、麯塵吹雨。最愁人，寶匣開時，繡鸞顛倒甚情緒。（影入鏡中則倒，其小如豆而毫髪畢見） 留芳還謝畫管，都被苔箋鏤出，柔情千縷。寸楮飄零，應惜好花誰主。縱未抵、百琲量來，也勝似、十眉圖取。怕銷沈，翠黛年年，避風問燕語。（當風懸久則影漸澹，如鰂墨之留痕矣）

西湖月

西湖藕花以三潭為極盛，環湖一角，霞綃翠蓋，彌望無際，朝暾未挂，清風徐來，輕舟容與，紅香中如在蓬壺仙境也，每歲六月十八夜遊舫梭織，菱童蓮女歌吹塵霄，衣香薄人，璧彩蕩水，余輒命儔，歗侶流連達曙，截筩醆摘葉裁詩，此樂未之或改。壬申夏畏暑不出，向夕千峰送雨，銀燭奔瀉，豈涇川龍女欲鬬風鬟霧鬢邪，宵深酒醒，微月在窗，追憶勝遊，淒然成詠。

西山忽卷珠簾，乍葉葉荷喧，半湖如墨。水亭煙暝，紗鐙漸上，翠疏紅隙。巫雲渾未埽，想素韤凌波何處覓。便夜久凈洗，涼蟾愁聽，玉龍吟笛。 年年夢選銀塘，慣醉月搴芳，讌遊良夕。鏡雲流艷，瓊絲度韻，畫匳澂碧。蘋花今倦采，怕更憶、滄洲賦筆、一任那、冰簟驚秋，夜階猶滴。

鶯嗁序 秋夜述懷

西風漸欺病柳，把寒蟬盡埽。帶煙雨、搖落無言，似惜張緒年少。怕銷減、凌雲賦筆，文園枉凝鸞坡草。賸當時，磨劎心雄，化龍騰歗。 客裏登樓，泥酒勸飲，鬬旗亭句好。慣催起、羌笛離情，亂帆飛度天杪。倚江皋、蓮衣變雪，望鄉國、蘋絲愁縞。感飄零，蠻語參軍，是誰同調。 征衫乍浣，警角旋吹，歎戍烽四擾。一自那、蜀鵑嗁斷，塞馬嘶緊，戰血青燐，滿湖流照。刀環夢冷，琴囊塵黯，麻鞵踏徧千門月，舊巢空、怎宿投林鳥。家山破缺，歸來萬木春深，虎迹尚印城堡。 新亭淚溼，古屋菭荒，念鷺朋頓杳。漫點檢、霓裳殘譜，鳳管餘音，彩翰空題，錦袍誰召。傷心付與，叢臺歌舞，紗籠休問今後事，訴悲涼、都入金荃稿。爭知深夜吟蛩，苦竹簾前，鬢絲暗老。

買陂塘

侯館陳蘭鄰先生嘉道間為會稽秀水令，謝事歸盡以鶴俸購書籍所得多善本，曾繪歸舫載書圖，高致可想也，期孫星邨鹺尹筮仕歸來，漸囑為補題，因賦是闋。

整輕裝、便攜琴鶴，歸艎先候春渚。船窗萬軸青山疊，此外更無家具。蘭櫂舉。愛把卷臨風。歗傲滄洲趣。呼鷗共語。向花嶼移牀，柳堂拓笏，商略讀書處。 披圖畫，一舸襄陽伴侶。鴛湖曾載煙雨。緗囊抵似連城富。遺澤硯田留與。君記取。問草木平泉，過眼知誰主。清芬舊緒。想官舫挑鐙，金陀補輯，夢繞白雲去。

浪淘沙

放了翦刀閒。乍起還眠。雛雲纔攏便垂肩。生小楊花知命薄，已解纏緜。 箏柱十三弦。數徧華年。腰支無力鬬秋千。手折櫻桃剛背立，忽近儂前。

又

梁燕舞春風。簾幕重重。宿酲初解半嬌慵。彊起兜鞵無意緒，枕暈斜紅。 花事忒悤悤。猛雨聲中。傷春情味與誰同。卻怕新愁人暗覺，不畫眉峰。

高陽臺 賦落梅

屧響巡廊，袖寒倚竹，冷香吹上梅梢。撲雪簾櫳，相思人在蘅皋。東風零落珠鈿細，記當年、宮額輕飄。最難禁、翠羽嗁煙，不管魂銷。 一枝空向天涯寄，待傳書驛使，說與無聊。獨立蒼苔，斷雲飛過谿橋。高樓且莫聽橫笛。怕從今，玉瘦香消。掩屏山、九疊芙蓉，倩影誰描。

永遇樂

長安人海之地韋曲，名花叢臺妙伎駢集一方，每屆薄暮，比戶懸鐙，流水接軫，靚妝袨服聯襼赴招，亦金谷之俊，游夢華之遺意也，時當銷夏，同人作瓜果之會，戲用日湖體寫之，以誌燕臺風景云。

簟展筠屏，鏡臨紗檻，微風生涼。晚玉橫簪，秋羅翦韤，偷試宮樣妝。飛箋催遞，籠鐙催駕，亂鶯喚過鄰牆。簾櫳悄，調冰坐久，不知盼斷蕭郎。 銅街露重鈿車，雷轉醉歸，扶住鴉孃。雀扇兜懷，犀梳整鬢，蓮漏猶未央。重添蠻蠟，閒熏湘管，幾回冷盡蘭湯。銷凝處、桐陰拜月，自燒夜香。

水龍吟 甲戌初冬登煙雨樓望遠成賦

渚禽飛破寒煙，塔尖猶戀斜陽瘦。雲帆幾點，漁炊幾縷，乍無還有。斷溆菱荒，危碕荻老，秋容非舊。對滄洲畫裏，緇塵未浣，應空羨、垂綸手。 屈指鱸前雁後。醉芙蓉、甚時攜酒。鴛鴦何在，錦箋難寄，笛波遙奏。夢醒茶禪，霜欺詩鬢，天涯知否。待春來重到，憑闌看雨，折南湖柳。

意難忘

銀蠟重燒。向珠簾午夜，酒灎紅潮。粉籢調賦筆，紫袖鬬宮袍。無限態，可憐宵。待月上窗綃。最殢人、簪花秀格，小字偷描。 秋來何事魂銷。早芙蓉綴雪，別夢迢遙。畫屏金鴨冷，古道玉驄驕。迷楚峽，望藍橋。怕咽斷瓊簫。忍更聽，吳孃舊曲，暮雨瀟瀟。

摸魚兒 吳門贈別用蛻巌元夕吳門姚子章席上韻

惜蘇臺、埽花人瘦，湘匳眉黛慵畫。靈和柳色都非舊，何況鏡中春冶。才思謝。染十樣雲箋，錦字教儂寫。清歌勸斝。悵紺褏偷攜，香車密送，難挽玉郎馬。 離懷苦，懶對紅嫣翠奼。燒鐙重約良夜。斷腸偏唱淋鈴曲，忍看淚隨聲下。卿且罷。問溼徧青衫，誰是知音者。扁舟去也。待喚取霜鴻，新詞寄與，麝墨沁蘭帕。

木蘭花慢

怪輕帆翦水，纔一霎、過垂虹。歎側帽詩情，簪花賦手，贏得飄蓬。悤悤翠尊易散，指星辰、昨夜桂堂東。瓊樹歌聲未闋，玉蛾心性潛通。 離悰雲海萬千重。後約怕成空。縱橫波流媚，兜緜送暖，難訴深衷。朦朧暮蟾漸滿，問團圓、人面可能同。只恐青霜鏡裏，錦江老盡芙蓉。

摸魚兒 當湖道中遇雪

問輕陰、水窗寒重，曉來篷背初埽。癡雲壓岸波如墨，不見冷鴉飛噪。村釀好。怕敝卻貂裘，棃甕沽難到。晴曦未老。看遠樹撐煙，孤帆帶雨，雁度朔風峭。 橫塘路，香稻紅蓮乍飽。魚租還又收了。弄珠樓畔梅花夢，玉笛數聲催早。歌飄渺。算勝似吟鞭，拂雪長安道。江湖歲杪。甚凍硯常攜，枯氈自擁，應被白鷗笑。

浣溪沙

如夢光陰不當春。慵開寶鏡拭新塵。海棠紅瘦幾朝昏。 眉語悄回銀燭暗，手香微熨繡巾溫。不因芳草怨王孫。

又

忍聽悤悤唱渭城。寶箏弦語忒分明。尊前偏作斷腸聲。 海上青鸞原有翼，屏間金雀豈無靈。度將離恨付卿卿。

金縷曲

夢醒金臺月。夜朦朧、梅花紙帳，角聲吹裂。彷彿西窗銀燭背，低卷芙蓉繡纈。更九子、風鈴微掣。堆鏡香雲慵不整，放珠簾、手把鑪熏撥。寒尚峭，病還怯。 茂陵秋雨音塵絕。悔當初、蒲桃酒釅，玉人輕別。歸去江南煙樹裏，早又霜催槲葉。且莫問、傳柑時節。候雁不來關塞冷，莽天涯、飛盡龍沙雪。誰念我，賦羅韤。

丹鳳吟

張公束同年槖筆金間別六年矣，今春重過於湖上懽然話舊，以所著寒松閣詞見示，沖遠蕭曠，一洗靡曼之習，夜雨翦鐙讀之。眇眇兮予懷也。

南湖煙雨慣，一舸尋秋，薲花多處。韻入瓊簫，合付小紅吟侶。香溪俊游縱好，歎年來未歸羈羽。對酒秦川，聽鶯杜曲，渺閒情何許。 倚畫簾、慵寫斷腸句。怕鏡檻塵空，新染霜縷。（時方悼亾）側帽沙隄，又是滿衣風絮。西園甚時醉也，柰沈沈、翠陰庭宇。靜埽茶煙半榻，倩詩心誰留住。

夢芙蓉

前客京題邸與羊禔庵比部竝馬看花，連牀聽雨，冰襟雪抱，訴合無間，及余乞假南旋禔庵餞余於紅蓉池館，以花谿漁笛圖屬題，為譜夢窗自度腔一解，他日付雪兒歌之，當不減曉風殘月之淒黯也。

綠蓑肩半倚，逗秋心幾點，櫂歌聲裏。渚花飄雪，孤響墮煙際。白薲風又起。一枝吹冷詩意。買醉湖漘，任臨波唱晚，柳外釣篷檥。 懶向長安索米。西崦前村，擬共商漁計。曲終人遠，香雨滿身洗。鷺盟尋也未。桃源別有天地。且約扁舟，把樵青載得，來往霅谿水。

壽樓春 張憶孃簪花圖摹本為許邁孫作

知春風多情。倩冰綃翠墨，留住娉婷。依約鬟雲低亸，臉波微頳。鸞鏡掩、雛釵橫。記上頭、花枝盈盈。自暮雨歌殘，朝霞賦倦，蘭麝總飄零。 空贏得，青樓名。是人間謝女，天上張星。可許瑤英再降，玉簫重生。摹畫黛，尋香盟。問舊歡、誰當卿卿。想金谷園荒，門前曉鶯催夢醒。

疏影 王丈小鐵為余作梅花雙清圖用石帚韻寫之

飛霙凍玉。記夜闌紙帳，曾伴花宿。冷到無言，香到無痕，垂垂壓損窗竹。仙心澹抱冰壺澈，儘偎暖、硯南琴北。柰翠禽、月底驚寒，撇了縞衣人獨。 長憶瑤臺舊夢，酒尊泛更滿，低暎鬟綠。修到今生，證到前生，消得藏春金屋。休歌散雪歌圍雪，合付與、串珠新曲。待數來、二九韶華，點上茜綃屏幅。

瑤花 前題

棃雲澹白。鶴夢偎寒，占人間今夕。梁園賦好，渾未老、鏡裏簪花詞客。珠簾乍卷，早凍冱、苔枝盈尺。休更誇、穠李爭春，鬬玉堂顏色。 迷茫九鎖山前，怕踏徧芙蓉，香影難覓。涼蟾半挂，曾喚起、樓上羽衣吹笛。瓊花自舞，莫暗裏、誤投簷隙。賸夜來、一縷冰魂，除了翠禽誰識。

酹江月 題東坡遺琴即用公赤壁懷古韻

乘風歸去。歎千年、寥落尚留遺物。響戛寒泉，鳴佩玉、雙潤橫飛絕壁。魚出重淵，雉登古木，彈澀峨眉雪。浩歌一曲，海天空老詩傑。 猶憶湖苑秋高，溪堂人靜，慣聽瑤微發。夢裏秦箏，都是幻、況說蛇斑明滅。賀若難尋，永師何在，獨岸綸巾髪。松間重撫，指聲涼瀉秋月。

虞美人

樓頭日日聽春雨。不放嗁鳩住。穿簾新燕為誰忙。銜得芹泥多少上雕梁。 無邊草色天涯滿。夢逐金鞍遠。隔牆紅出杏花梢。一任東風吹颭酒旗高。

天仙子

煙柳垂隄春已半。綠翦蘼蕪芳徑輭。殷勤織錦待郎歸，雲鬢亂，新愁綰。鸞鏡照心千里遠。 風裏落紅拋采扇。蜨夢如塵迷故苑。知他何處繫花驄。釵影顫，金尊滿。高燭當樓簾不卷。

清平樂

雛雲墮髻。省識愁滋味。不惜千金求獺髓。為補遠山眉意。 雙雙燕語簾櫳。林花未落春紅。除卻圓冰一片，箇儂心事誰同。

浪淘沙

攏罷碧雲釵。白纻親裁。鷲峰剛道進香來。儂是家山君是客，各自天涯。 風定繡簾開。乳燕驚猜。綠陰漸漸滿歌臺。如此西湖歸未得，且勸銜杯。

罥馬索

乙亥重午訪公束於雲間，示余魏槃仲分書聽雨二字橫額，并屬書蔣竹山虞美人詞於後，舊雨逢倏焉，賦別因以聽雨為題作此寄之

碎秋心，半是芭蕉半叢竹。鈴階暗滴，似傾孫楚愁千斛。簷花細落，酒人都老，苦憶連牀離情促。正驛橋、夜火微明，笛裏瀟瀟斷還續。 幽獨。那回曾聽，畫樓殘點，羅帕閒題舊時曲。此去孤篷何許，汀洲煙蒻鳴荒綠。湖天夢晚，又報迎梅，嗁鴂聲中流光速。待與君、一尊重話翦盡，西窗幾枝燭。

沁園春 為李景卿觀察題大漠面壁圖

一葦渡江，何處打包，空山寂然。笑十年鐙火，身儕槁木，千尋雪壁，色湧青蓮。肩任鷹巢，足憑虎舐，不放元神到外邊。生來定，儘蒲團坐破，了不知年。 難尋雙履翩翩。又飛錫重還蔥嶺顛。甚花鬘隊裏，逍遙色界，龍華會上，遊戲人天。現宰官身，發菩提願，功德應須徧大千。君曰否，且休譚世法，牢守心田。

西吳曲

高茶庵司馬佐郡閩中別逾三載，今夏因差旋里歡然話舊，惜余又有雨上之役，不獲久留爰譜是闋以寄意

話分襟、勸盡卮酒。遡英游卅載、怕回首。縱江關賦好，蘭成蕉顇非舊。劎躍龍津，且小試、挐雲身手。想醉臥、花雨琴牀，定夢繞、畫橋煙柳。 譜羅故壤，歎翠罍生塵，談兵氣雄坐右。柰此去，鷓鴣嗁恨年年，黯銷魂處，總付綠榕紅豆。湖山在眼，甚日共卸朝衫，買一頃陂塘，兩家種菱蕅。

四犯翠連環

秦澹如都轉招集湖舫，時積雨兼旬，萍波拍岸，新荷出水，微露紅衣，宿靄空濛中，頗饒幽致，恨無范寬圖畫以寫之。

樹色關雲，簾痕閣水，全湖倒涵波暝。三尺碎蓱移舊碧，不放過橋篷影。雨深荷氣凈，跳珠亂點瑠瓈鏡。午曦纔漏，縠紋初定，宿醉臨花醒。 此境。宜浣緇塵，怕等閒輕負，綠蓑煙艇。乞賜可能如賀監，容我種魚千頃。宦遊情味冷，滄浪一舸誰乘興。風漸猛，回望層嵐合，遮了雙峰頂。

紅袖扶

閩粵以檳榔蘀製扇烙成花鳥人物，毫髮畢肖，扇背平帖如紙足供吟寫。

風自南來，驀吹墮、瘴雪千葉。料不數，文蒲纖輭，翠蕉輕滑。藤牀有人，逭暑夢羅浮，誤撲花陰蜨。紗廚底，桐圭一握，袖香微裛。 題倩書帬手，恰勝似麥光鋪雪。君試看棘鍼，花鳥鷓斑能爇。銅盤舊時餉否，話炎涼，一例傷捐篋。披襟處，還銷宿醉，冰簟清絕。

浪淘沙

秀靨暈芙蓉。寶鏡春濃。挑鬟微墮折枝紅。斜背銀釭回一盼，無限嬌慵。 綠綺韻偏工。心事玲瓏。相思不斷悔相逢。咫尺銀屏天樣遠，青鳥誰同。

又

絮語不分明。暗惱嗁鸎。花間攜手曲中聽，不是金釵人半醉，佯帶春酲。 眾裏目先成。我亦憐卿。一聲歸去重丁寧。回首小梯橫閣畔，即是長亭。

又

蘭盡暗飄雲。屏角鐙昏。晚妝重理口脂勻。注了嫌濃塗又澹，微拭羅巾。 學作比肩人。攏袖香溫。只知歡笑不知顰。戲把玉堂揮翰手，徧數螺紋。

又

簾外月如霜。彈徹情商。生憎鸚母慣周防。笑託芙蓉傳隱語。若箇思量。 雲篆寫琳瑯。雜佩相將。蘭陵美酒欎金堂。誰信文園消渴甚，不乞瓊漿。

酹江月 乙亥仲冬薄游武昌，胡月樵都轉招飲紫藤仙館，竝以行卷屬題漫譜此解

巢痕新埽，早千金購得，玲瓏池館。雙幹盤螭森似鐵，壓架紫英都滿。琴閣陰濃，印牀花落，苔徑鋪茵輭。晴檐負手，晚紅餘翠零亂。 歎我闌歲來游，圍鑪待雪，未醒看花眼。酒虎詩龍無恙在，高會喜陪山簡。漢上題襟，天涯滯羽，夢冷傳柑宴。春明重到，禁中芳草事過半。

滿江紅 雪夜過綠綺閣聽琴用迦陵韻

撲雪簾櫳，人正在、蜜梅花下。晚妝靚、貂茸緪額，馱來細馬。珠纈亂飜鸞鏡舞，瓊輝艷奪羊鐙挂。只玉蔥、拂軫太寒生，熏鑪把。 捱不滿，歸期假。買不斷，良宵價。恁輕排慢攏，橫波縈惹。曲罷易添離別怨，燭殘忍聽纏緜話。最撩人、袖底擲香橙，兜羅帕。

金縷曲 用竹山韻

小拓藏春屋。掩湘屏、斜搴翠幌，麝塵低撲。寶鏡臨妝頻呵手，懶埽宮眉秀綠。忘飼丁、鸚哥紅菽。漏水初冰虯壺絕，夜如何、且試文楸局。移玳几，剔銀燭。 風簾響戛琤瑽玉。怕分飛、輕鸞咫細，將聲卜背。解貂褕盤雲髻淺，露鴛襦繡幅。再休把、腰支重束。便賦梅花心如鐵，忍厭厭、坐聽瑤琴曲。窗外雪，折檐竹。

蜨戀花 次慕庵韻四首

金鴨香銷龍麝餅。晚雨淒迷，潤逼芙蓉錦。依舊瑣窗臨寶鏡。青山不把愁蛾映。 繡幙低垂蓮漏定。暗卜金錢，誰遞郎邊信。解到阿蠻新瘦損。釭花空照宜男枕。

又

飄盡柳絲千萬縷。裝點亭臺，桃李春無數。雨溼林花無覓處。嗁鸎只隔牆西路。 箏雁蕭條停玉柱。消息誰傳，卻怒紅兒語。倦蜨迷春猶自舞。東風又逐榆錢去。

又

曲曲屏山朝復暮。鴆鳥枝頭，錯認雙棲樹。一舸鴟夷何處去。五湖原是傷春路。 恰怪游絲黏落絮。不怕春歸，陣陣風兼雨。燕約鶯期偏又誤。葳蕤深鎖閒庭宇。

又

鎮日彎蛾消舊翠。寶帕分題，麝墨都成淚。屏角夗央空獨睡。簫臺不見乘鸞子。 冉冉碧雲飛又起。月照離愁，不照金尊洗。花落櫻桃門巷閉。玉鞭何日垂楊倚。

浪淘沙 除夕無事偶憶周晉仙，明日新年，一闋落想奇麗，輒同其韻

壓歲費金錢。到曉無眠。為伊檢點孟家蟬。說與孤山梅信早，好放遊船。 鏡聽向誰邊。默證靈緣。曙窗殘燭尚熒然。小婢也思簪彩勝，明日新年。

又

賸了畫叉錢。冷醉閒眠。莫將身世歎秋蟬。且自東坡詩餞歲，滿勸觥船。 呼雉繞牀邊。笑我無緣。青氈情味故依然。打疊紅箋書句好，明日新年。

又

閉口不言錢。未許高眠。臘鐙影裏對雲蟬。猶勝松陵風雪夜，寂寞歸船。 蛇壑去無邊。易醒塵緣。兒時回首一悽然。預想太平簫鼓樂，明日新年。

又

準備買鐙錢。好賺兒眠。椒盤分減到銜蟬。更得長恩教守籍，穩載書船。 餞歲向梅邊。冰雪前緣。全家語笑共懽然。沈醉不知蓮漏盡，明日新年。

又

覓句選青錢。我尚遲眠。冠緌何用飾金蟬。應笑送窮文字論。草縛車船。 春柳玉河邊。幾度沿緣。蘭閨心事獨悠然。暗祝芻尼先報喜，明日新年。

（新蘅詞卷四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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