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襄阳：消失的古城角楼

襄阳孙金福 2017-05-29

展开全文

考古人员清理出的狮子楼遗址

襄阳古城，历史上一直记载有四角角楼，现在除了仲宣楼（东南角）外，其他均已不存或无考。最近，随着考古人员对襄阳古城墙西南角的发掘清理，消失多年的西南角楼

——狮子楼遗址重见天日

近日，位于襄阳城西南角的狮子楼遗址考古成绩斐然，考古人员从中清理出明代至民国的建筑基址，呈八角形。基址的一些砖上，发现有民国三年、民国七年的铭文；考古还清理出由城墙底部通往狮子楼的步道，表明此地曾是人们的游览所在，经常有人由城内登城头上狮子楼游玩。

楼称狮子，必然与狮子有关。但狮子并非原产于中国，据考，中国的狮子，是汉章帝章和元年，也就是公元87年，由西域传入。那么狮子这种凶猛的动物又是如何变成中国常见的守护神和吉祥物的呢？梁思成弟子、古建筑学家楼庆西认为：“在中国古代，有这样一种现象，一些被人们认识了的自然界动物，有时就被作为艺术形象再现于绘画和雕刻之中，出现在一些工艺品上，并且往往还根据这些动物的特征表现一种特定的思想内容……狮子，这个兽中之王，自然也和其他动物一样，被人们所认识和利用，只是根据它的凶猛性格，赋予它以特殊的使命，这就是让它突出地起到一个护卫者的作用。”诚如楼先生所言，狮子因具有凶猛的特性而转化为守护神，这之间确实存在较大可能的逻辑关系。但另一方面，楼先生的表述，似是认为，这个转化是在中国完成的，则未必然。早于中国几百年，狮子在古希腊、古印度已经成为神庙、佛寺、宫殿、墓室的守护神兽，后来随着佛教的传播进入中国，甚至，石狮子的进入或早于活狮子。

襄阳狮子楼建成较晚。对狮子楼的修建沿革，历代襄阳方志一脉相承。天顺《襄阳郡志》是襄阳现存最早的方志，其《古迹》载：“狮子楼，在县西南城角之上。洪武云阳侠创建，绘狮子于上，以镇楚山，故名。后楼毁。今作石狮子于其处，而作亭盖之。”乾隆《襄阳府志》则载：“狮子楼，在郡城西南角。洪武初建，绘狮子于楼，以镇望楚、虎头诸山，后改建石狮三，雄峙城角，各高丈许，今楼圮，而三石狮俱存楼址外，旁有碑亦仆。”顺治《襄阳府志》载：“崇祯辛巳春，献贼寇襄平城，城楼窝铺俱毁……都御使王永祚重建六城大楼暨西南城上狮子楼。”

从以上记录可知，明洪武初年，在宋元战争中损毁严重并且没有在元代得到很好恢复的襄阳城池得以重建，并逐步建成六大城门楼及四角角楼，狮子楼作为城墙西南的角楼当建于此时。最初所建的狮子楼，是有楼无石狮，狮子仅是楼上的壁画。到天顺年间，狮子楼已毁，但改塑了石头狮子，楼也改为亭，是有亭有石狮。崇祯十四年（1641）张献忠破襄阳，襄阳城毁坏严重，狮子楼亦在劫数之内。张献忠退去后，狮子楼得以重修，但很快又在崇祯十五、十六年李自成占据襄阳中被毁，但可以想见的是楼或倾圮，石狮应存。天顺志没有言明石狮子的具体情况如数量、规模等，对此，乾隆志做了很好的补充，使我们知道，西南角的石狮子有三座，每座有一丈多高，高逾层楼，确可当得起“雄峙”二字。但是从乾隆志的描述我们也可猜测，当时不管是楼还是亭，均已不存，是有石狮无楼亭。历代建造狮子楼所立的碑记当时仍存，但也已经倒地。清代有关襄阳城的方志共五部，四部府志，一部县志，均无修缮狮子楼的记录，但同时，各府志城池图却均标注有狮子楼，有清一代，狮子楼有没有尚待考证。狮子楼的建筑规制，各志均没有进行说明，但从考古的基址可以看出，不管是楼还是后来的亭，均为八角形无疑。

民国，有关城市建设的资料基本阙如，是否维修？何时维修？修的是亭还是楼？根据考古发掘的城砖铭文“民国三年”“民国七年”可推断，民国时应该有过维修，时间最早应在1918年以后，至于形制如何则已不得而知。2013年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民国大家美文丛书·读城记》选录了一篇署名扶松的《闲话襄阳》，其中写道：“西南上有一座狮子楼，里面有石狮子三个；据说这几个石狮子每晚都越过城墙，到田里去偷吃麦子，后来却给人把腿打断了。”据这个描述应该是有楼（或亭）的，原来的三座石狮子依然存在。或者是石狮子已有残损，所以人们编出了偷吃麦子打断腿的怪谈。抚松，即朱抚松，襄阳人，1915年出生，上海沪江大学社会学系毕业，后入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深造。早年从事国民党文宣业务。1949年赴台，逐渐担任“外交”要职，并曾担任“外交部长”。从《闲话襄阳》的行文可以推测，作为襄阳人的朱抚松，大约在20世纪三十年代，从沪江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并作文以记见闻，从他描述的襄阳城的情况来看，应该在1937年日军大规模轰炸襄阳之前。这篇散文虽然不是正式的官方文献，但也可为民国期间曾重修狮子楼的佐证。其后，狮子楼在抗日战争中被炸毁，三座石狮子亦不知所终。襄阳城的西南角楼一直荒废至今。

襄阳狮子楼除了作为古代城墙角楼的通常功用外，又有地方性的独特含义。天顺志记载其建造的目的是“以镇楚山”（虎头山为清代府志衍出，此处不论）。楚山，即望楚山。根据襄阳历代方志记载，这座山在襄阳人心目中并不普通。传统堪舆的“镇”有两个含义，一个是镇邪、镇恶，一个是镇压气运。同样狮子作为凶猛有力的神兽也有驱邪与守护两种功用。从望楚山本身的形象看，并无邪恶之处，反而是襄阳城的旺气所在，或者说“气运”所关。所以，所谓用狮子来“镇楚山”，应该并非镇邪、镇恶，而是守护住襄阳城的“气运”或者城市旺气。这体现了古代建筑中的天人感应思想，也反映了古代人对城市环境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