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奚探案集

    零点刚过，林海涛回到了公寓，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单身公寓，但下个月10号起他就要搬出这里住到那所酒店一般的别墅里，和雅蕙一起生活。现在雅蕙已经迫不及待得搬了进去，以女主人的身份。但今天他不想回到那边，甚至想以后不要回到那里。

    林海涛打开灯，虽说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但他记得酒还是有的。他穿过厨房，在壁厨里找到一瓶威士忌，他将酒咕噜噜得倒进杯子里，威士忌独特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他的精神略略一振。他极不绅士得灌了一大口酒，深深得吐了一口气，然后转为一声长长得叹息，真是凌乱的一天啊！

    林海涛端着酒杯踱回客厅，坐在翠绿色的布艺沙发上，伸直双腿，将身体埋进沙发里。这时上衣兜里的手机拼命得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名字——雅蕙。眉头不愉快得皱成了川字，及不情愿得取出手机，直接拔掉电池，一瞬之间，周围又回到了起先的安静。雅蕙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当初真不应该招惹这个女人！

    朴雅蕙是林海涛的未婚妻，不，下个月十号之后她就是他的妻子了。他们是在一场所谓上流人的相亲派对上认识的。林海涛记得，当时雅蕙刚刚从美国回来，还未来得及适应国内的生活便被父亲强行拉到相亲派对上。不善言辞的她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显得手足无措，而偏巧那天她的小礼服被酒店摆设的装饰护栏勾住了裙摆。处于要么拉倒装饰要么扯破裙子的两难境地时，林海涛向她伸出了手。公主与王子的故事就这样拉开了序幕，互通姓名后，两个人开始联络，后来双方家长自然是希望促成这两个人，于是这两个人开始了所谓的交往。只是林海涛知道，他不爱雅蕙，他之所以没有拒绝她，不是因为雅蕙出众的相貌和显赫的身世，而是因为她的眼神——清澈无助又带着点委屈的眼神，像极了那个人，那个他这一生最爱的人——楚昭。

    这是林海涛至今仍深深记得的名字，深刻于骨髓之中，穷极一生也忘不掉的名字！

    林海涛啜了一口威士忌，盯着杯子中琥珀色的液体，陈封许久的回忆之匣慢慢打开……

    那是他刚升入高二的那个秋天。一天下午，他和往常一样准备去篮球馆参加篮球队的训练。这时突然有东西从空中飞了过来砸中他的头，是一本书。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耳边就听到一叠串的“对不起”，抬头看到一个一头齐耳短发的女生双手合什在向自己道歉。

    “这是你的书？”林海涛弯身拾起书对女生说。

    那女生看清林海涛的脸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瞬间瞪得大大得，不可置信得望着他的脸，“林、林海涛！”

    林海涛见状无奈得摇摇头，品学兼优又是篮球队的王牌控球后卫，再加上那张可以称得上是帅气的脸，无疑使他成为学校女生心中的王子。因此经常碰到陌生女生花痴得喊着自己名字，或是大胆得冲到他的面前告白，每每这时，他也只有摇头叹息的份。

    “是我的书。”随着这个声音，林海涛只觉得手中一空，书已经被人拿走。他抬眼看到了另一个女生，黑色的长发束于脑后，一双眼睛清澈得如秋天无云的天空，没有一丁点的杂质，如若不是她身上的制服，林海涛真的会认为她是迷糊的初中新生，错走到了高中部——她有一张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稚嫩的脸。

    “啊，师、师兄，你不要紧吧？”一旁的短发女生偷瞄着他的脸问道。

    “看样子没什么事。”林海涛还没开口，长发女生便开口，“呐，师兄，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扔你的，手滑扔偏了。”说着她耸耸肩露出灿若星辰的笑容，只是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歉意。

    “噢。”这样的笑容让林海涛有片刻的微忡，看样子她是想要把书扔给下面的女生，自己只是凑巧被打到而已，这样的解释有些逃避责任的成分，可是他望着她的脸却生不出半分恼意。

    “既然师兄没事，那我们就去上课了！菲菲，我们走吧。”说着她拉着一旁还想说什么的短发女生转身离开。柔软的发尾被风吹起，拂过他的鼻尖，带着淡淡的洗发精的香味，林海涛望着她的背影，默念着刚才从书扉间瞥到的名字——楚昭。

    接下来的日子林海涛开始留意起这个叫楚昭的女生，其实不用他刻意留心也会听到许多关于她的消息，什么校演讲比赛的第一名，市辩论赛的最佳辩手，首个入选学生会的一年级等等，她很快成为一个让人瞩目的超级一年级。而身为学生会会长的他与她的接触也越来越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工作上的交谈，慢慢得两个人开始谈论别的话题。不久，他便开始期待与她的见面。

    渐渐得，两个人的话题从工作、学习拓展到方方面面，随着越来越多的接触，两个人越发有着聊不完的话题，他们在阅读以及音乐方面有着完全一致的喜好，两个人也有着让人几乎不敢相信的默契，往往只要一个人说出几个字另一个便会自然得接出下句，有时甚至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会明白对方的意思。两个人的相处感到了不同于朋友的兴奋与喜悦。后来两个人除了在学校，课余时间也经常见面，相约一起去图书馆、去公园，或是爬山、郊游，偶尔也会相约看一两场电影，但无论做什么，只要有楚昭在，林海涛就觉得充满乐趣。

    临近期末，由于要准备考试，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变得少了，但三天不见楚昭林海涛的心中就万分想念，只要看到她，就觉得连温习的效率都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倍。渐渐得学校里流传出他们两个人开始交往的传言。虽然两个人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林海涛也常常扪心自问，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他想楚昭大概也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她为什么不否认呢？想到这儿，他越发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由于两个人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而且成绩不降反升，老师也就没有采取什么强制的措施，年老的教导主任扶着眼镜咛嘱着“你们也要适可而止，毕竟还是学生。”

    这样的关系一直维持到林海涛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他记得那天晴空万里，天空蓝得好像被洗过一样。他约楚昭看了一场电影，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他塞给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在交大等你！”

    楚昭看过后，冲他眨眨眼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说着林海涛牵起了她的手，而楚昭也回握着他的手，从那天起两个人正式开始交往。

    一年后楚昭顺利考进西安交大，当林海涛在校门口紧紧抱住前来报道的楚昭时，身后不知有多少女生心碎痛哭，扼腕叹息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好男人。大学中，两个人的关系顺利而甜蜜，他们一起迎来春夏，送走秋冬。在楚昭十九生日时，林海涛送她回来时，在宿舍前的高墙下，他吻了她。他至今记得她微凉的嘴唇和微颤的身体，这是让他怀念至今的初吻。在林海涛二十一岁生日时，他完完全全拥有了楚昭。那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旅馆里，他至今仍记得她光滑的肌肤，柔软的触感，以及当时他笨拙的进入和她因疼痛而紧皱起的眉。他记得搂着她娇小的身子，亲吻着她的睡颜，许下执手一生的誓言，然而这一切就像是美丽的肥皂泡一般被残酷得打碎。

    两个人大学毕业后，都找到还算不错的工作，这时林海涛也决定迎娶楚昭，但却遭到了父母的坚决反对。他们之所以对于两个人的交往一直不闻不问，只不过是当作儿子年少找乐子，玩玩而已，但要娶楚昭是绝对不可以！他与父母抗争到底，甚至已经做好了与父母断绝关系的准备。然而他没有想到，母亲竟然找到了楚昭所在的公司，当众羞辱了楚昭，又甩了她一记耳光！他更没想到的是当时楚昭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母亲的这一巴掌不仅打掉了他和楚昭的孩子，更打碎了楚昭的心……

    当他下班回到两个人同居的小屋时，看到的只有楚昭留下分手书和房门钥匙。他发疯得几乎找遍整个城市也找不到楚昭，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把她弄丢了……

    林海涛又喝了一大口酒，吼喉处传来的灼热感呛得他眼睛发热，“小昭，小昭……”他喃喃低语着，再次陷入回忆之中。

    不知是不是上天的恩赐，形如行尸走肉的林海涛无意听一个客户谈起他合作伙伴的年轻助理，一个干练却长相年轻得像是高中生的女助理。当时林海涛觉得沉寂如死水的心涌起惊涛骇浪，他的执觉告诉自己，这个人一定是楚昭。强行按捺住兴奋的心情，他向客户详细询问了那家公司的地址和名称。第二天便搭最早的飞机直奔而去。徘徊在那家公司门前好久，当时的心情就像是当年第一次和楚昭约会时一样，终于他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很小的办公室，坐在里面的女人穿着淡粉的衬衫，黑色的头发不经意得落下，她伸手拢了下头发，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

    小昭……林海涛吞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呼唤。是她，真的是她，是他的小昭！

    只是楚昭却没有表现出他所期待的神情，只见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愕，接着便被一抹职业化的笑容所取代，那个笑容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遥远。晚上，两个人共进了晚餐，但却是普通不过的商务会餐，楚昭看不出年龄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将她层层得保护起来，他看不透她的心。一瞬间，林海涛感到深深的悲伤，他暗暗发誓，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错过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一定！

    当天晚上林海涛便飞回去，从那天起他开始积极筹备分公司的事，终于三个月后，他如愿得在楚昭所在的城市开设了这家分公司。虽然那时他已经和雅蕙有着名义上的交往，但他知道他最爱的人是楚昭，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可是……

    眼前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林海涛不禁握紧手中的酒杯。如果不是他，楚昭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喝醉也就不会把雅蕙当成楚昭而犯下那样的错误不得不和她结婚！

    是他，都是他！

    想到海边楚昭拒绝自己的情景，林海涛几乎要将手中的酒杯握碎。是他，是他害死小昭的！

    小昭……

    泪终于从林海涛的眼中流了出来，连同那份心痛与恨意一同淹没在这无际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