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放出的单曲第四封信,是中国现代小说家、散文家郁达夫写给中国现代文化史上另一位巨匠沈从文的。 1924年冬,已经成名,在北大任教的郁达夫走进20刚出头的“小北漂”沈从文的陋室。屋里的寒伧深深刺痛了郁达夫,他挥笔写就这封《给一位文学青年的公开状》,登载在《晨报副刊》,控诉文学青年在那个时代的所遭遇的困窘和艰难。 北京人艺实力演员何冰朗读这封信。这是何冰第一次登上综艺节目的舞台。 “我自家连一条棉裤也没有” 青年沈从文 1923年夏,20岁出头的湘西乡巴佬沈从文,凭着一股蛮勇,决定弃戎从文,离开经历过无数杀戮死亡的湘西军营,来当一名“北漂”。 他带着一点积蓄来京求学。半年之后,大学梦断,钱花光了,又没有收入,投奔同乡,同乡又不搭理他。生活陷入穷困。没有任何经济来援,忍饥挨饿,忍受着北京严酷的寒冬,这个倔强的湘西人又开始向文学领域努力拓展。 可是,只有高小学历的沈从文,接触新文学时连标点符号都不会用。想以文学来维生,几乎成了空想。身处绝境的沈从文,写信向京城的几位知名作家求助,倾吐心声:他希望这些作家,能帮他圆一个文学梦。最终除了郁达夫,多数人都没理他。 当时,留日归来、在北京大学任教的郁达夫,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小说家。1921年10月,郁达夫的小说集《沉沦》出版,一时洛阳纸贵。出版不久就销售了两万多册;至1929年,不到十年间印行11版。 郁达夫 “成为一切青年最熟悉的名字。人人觉得郁达夫是个可怜的人,是个朋友,因为人人皆可从他作品中,发现自己的模样。” 然而,在文坛颇有名气的郁达夫,在大学教的却是他不愿教的会计学;课余精心创办的杂志被停刊,还时常受到同行的攻击。他彷徨无计,整日嗜烟酗酒甚至自残自虐。 “中国的空气是同癞病院的空气一样,渐渐地使人糜烂下去。”当时的郁达夫借自己创作的小说《茫茫夜》中主人公于质夫之口道出他回国后对现实的不满。1922年至1923年,郁达夫又创作了《血泪》《茑萝行》《青烟》《离散之前》等多部带有自传色彩的小说,描写知识青年在当时谋生的艰难。 接到沈从文的求助信,郁达夫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比自己及自己目力所见的知识青年更困苦的人,他带着看个究竟的心理,决定去看望沈从文。 这一看,就诞生了一封记录 “在京华尘土里相遇的两位穷汉”的信。 “我真佩服你的坚忍不拔的雄心” 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求学时的郁达夫 冒着大雪,郁达夫推开了沈从文在沙滩附近租住的“窄而霉小斋”的房门,屋内没有火炉,穿着两件夹衣的沈从文,用棉被裹着双腿,已经三天没有吃饭,正坐在桌前,用冻得红肿的手提笔写作。 郁达夫连忙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沈从文戴上,认真倾听沈从文的讲述,然后带沈从文去附近的餐馆吃了顿饱饭。结账时,共花了一块七毛多。郁达夫拿出五块钱买单,将找回的钱全塞给了沈从文。 回到住处,沈从文禁不住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郁达夫小小的帮助对当时的他不啻于救命。 告别沈从文后,郁达夫久久不能平静。在当天午夜,他下笔千言,对着沈从文,也对着那个糟糕的时代“大放厥词”。 信中,郁达夫把自己的困窘也一五一十地说出,他以自己一个有留学生资格,又在大学任教的身份现身说法,来“证明目下的中国社会的不合理,以大学毕业的资格来糊口的你的那种见解的错误。” 深受当时中国教育现实之累的他,在信中讥诮沈从文打算进国立大学的想法:“在这时候这样的状态下,你还要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大学教育’,‘念书’,我真佩服你的坚忍不拔的雄心。不过佩服虽可佩服,但是你的思想的简单愚直,也却是一样的可惊可异……大学毕业,以后就可以有饭吃,你这一种定理,是那一本书上翻来的?” 在当时现实状况下,一个没有钱,没有靠山,却怀抱美好理想的青年,出路在哪里呢? 郁达夫能告诫他什么呢?“现在为你计,最上的上策,是去找一点事情干干。”经过一番缜密的可行性分析后,郁达夫指出的出路竟然是:“做贼,不错,我所说的这件事就是叫你去偷窃呀!” 对于一个有志于读书的青年,这个社会所能提供的谋生手段,竟然是——“做贼”。这是多大和多么深刻的悲哀,多么尖锐,辛辣的讽刺。 郁达夫以这样一种以正写反,以平白寓讽刺的手法,写出了对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的无限同情和感慨,写出了对那个不公平社会的极度愤懑。 “ 这是我最喜欢读的一封信” 郁达夫的信公开发表后,引起巨大反响和共鸣。但却没有吓跑收信人沈从文。 沈从文从小在湘西军中见过无数死亡,并因此磨练出能忍受大苦,能耐得无限艰辛的“坚韧”。一生爱用“耐烦”来自我描述的沈从文,为了实现自己的文学梦,锲而不舍,最终克服了极度的艰苦,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沈的坚韧也成就了郁沈二人“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相互成全的文坛佳话。后来,郁达夫把沈从文引荐给徐志摩,这封信的一个月后,沈从文开始在报刊上正式发表文章,从此正式踏入文坛,开启他在文学上一生探索和辉煌。 郁达夫也在帮助沈从文的同时,自己重新振作了精神,辞去教职,开始专事文学,在文学上再度焕发。 何冰说,即使在92年之后再读这封信,仍感觉心被狠狠地撞击 何冰说,即使在92年之后再读这封信,仍感觉心被狠狠地撞击。 很多观众是从电视剧《大宋提刑官》中的宋慈开始认识何冰的。其实他是中国戏剧最高奖梅花奖的两届得主,在北京人艺演了25年的话剧。在《见字如面》之前,何冰拒绝上任何综艺节目。他之所以欣然同意来《见字如面》读信,就是因为这个节目与文字有关。 作为一名话剧演员,何冰深谙剧本乃一剧之本。话剧剧本的文学性非常高,演员水平的高低相当大的程度上就是穿透文本能力的高低。何冰喜欢和文字打交道,他认为,一封信没有读好,一定是自己对信的内容没有理解到位。他谦逊地表达了对文字的敬意:“希望在《见字如面》,借我这张拙嘴,能传达好优美的文字”。 对于何冰自己来说,当年收到中央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一封信,因为在当时这意味着考上大学的他,从此生计不愁。 郁达夫这封“读了大学也不会有饭吃”的信,给了何冰极大的震撼,即使时间相隔92年,仍让他感觉心被一下一下狠狠地撞击着。见字如面,他明白了郁达夫在信中所传达的无奈。 不仅是文字的劲道,还有文字背后的信息,何冰读来都特别酣畅淋漓,“他用反讽的口吻写,一开始可能让人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最后你会发现,他有一股拳拳的热爱社会、热爱人的生命的情感在里头。” 何冰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封信,附上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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