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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解译《徐霞客传》
徐霞客传（清）钱谦益
提示：明未清初，大文豪钱谦益，写过很多作品，其文章大有特色，《徐霞客传》表现得尤为突出，现将原文、译文、注释，通过下载整理出来供大家阅读。，
1介绍徐霞客的出身及其家庭背景、性情气质
徐霞客者，名弘祖，江阴梧塍里人也。高祖经，与唐寅同举，除名。
寅尝以倪云林画卷偿博进[1]三千，[1]博进：赌博所输的钱。《汉书·陈遵传》：“官尊禄厚，可以偿博进矣。颜师古注：“进者，会礼之财也，谓博所赌也。
手迹犹在其家。霞客生里社，奇情郁然，玄[2]对山水，[2]玄：默。
力耕奉母。践更繇役[3]，[3]践更：受钱代人服徭役。
蹙蹙如笼鸟之触隅（[补充注释]，碰到边沿），每思飏去。
译文：徐霞客名弘祖，是江阴梧塍里人。高祖徐经和唐寅一同应乡试中举人，后一起因考试作弊而被取消资格。
唐寅曾经用倪云林的画卷偿还赌博所输掉的三千钱财，真迹还在他家里。徐霞客生在乡里，却奇情充沛，十分喜欢山水，种田侍奉老母亲，出钱请人代替服劳役，好像笼子里的鸟一样，窘迫不得舒展，容易触到边沿，经常想着飞走。
2，介绍徐霞客早期出游的情况
年三十，母遣之出游。每岁三时[4]出游，[4]三时：指春、夏、秋三季。
秋冬觐省，以为常。东南佳山水，如东西洞庭、阳羡、京口、金陵、吴兴、武林、浙西径山、天目、浙东五泄、四明、天台、雁宕、南海落迦，皆几案衣带间物耳。
有再三至，有数至，无仅一至者。
译文：30岁的时候，母亲让他出游。每年的夏、春、秋三季出游，秋冬天冷的时候，拜望长辈，把这当作常例。东南地区美丽的山水，像东西洞庭、阳羡、京口、金陵、吴兴、武林，浙西的径山、天目，浙东的五泄、四明、天台、雁岩、东海落迦等山，都是他十分熟悉的地方。
有去过两三次的，有去过多次的，没有只去过一次的。
3，介绍徐霞客早期出游的特点
其行也，从一奴或一僧、一仗、一襆被，补充注释] ①[(fu)被]用包袱装衣被。不治装，②[治装]整束行装。不裹粮；③[裹粮]包裹食物。
能忍饥数日，能遇食即饱，能徒步走数百里，凌绝壁，冒丛箐，扳援下上，④[扳(pan)援]攀援。悬度绠汲[5]，[5]悬度绠汲：以悬索度山谷，攀绳登山，如绠之汲水。
捷如青猿，健如黄犊；以崟岩这床席，以溪涧为饮沐，以山魅、木客、王孙、貜父[6]
[6]木客：传说中的山中怪兽，形体似人，爪长如鸟，巢于高树。王孙：猴子的别称，貜（jué决）父：马猴。为伴侣，
儚儚粥粥[7]，[7]儚（méng萌）儚：昏昧的样子。粥（yù玉）粥：谦卑的样子。口不能道；时与之论山经，辨水脉，搜讨形胜，则划然心开。居平未尝鞶帨为古文辞[8]，[8]鞶帨（pán shuì盘税）：大带与佩巾，比喻华丽的藻饰。扬雄《法言·寡见》：“今之学者，非独为之华藻也，又从而绣其鞶帨。”故以鞶帨为雕章凿句。
行游约数百里，就破壁枯树，燃松拾穗，走笔为记，如甲乙之簿，如丹青之画，虽才笔之士，无以加也。
译文、他出行，只带着一个奴仆，有时是一个僧人；一根拐杖，一件包袱。不刻意整束行装，不包裹食物；能忍受饥饿几天不吃饭，能遇到什么食物就吃什么食物，并能吃饱，
能徒步跑几百里。攀登陡峭的山壁，踏过丛生的竹林，上下攀援，空中横渡山谷，像拿绳索打水一样。敏捷得如同猿猴，强健得如同黄牛。
把高峻的山岩当作床席，用山中的溪水饮食沐浴，把山魅、木客、猴子、大猿当作伴侣。
昏昧柔弱的样子，好像不怎么会说话；可一旦和他讨论辨析山水的脉络，搜寻探讨各地的形胜，就突然变得能言善辩起来。
平常也未曾写过华丽的文章，但出游到几百里的地方，却能靠着破壁枯树，点燃松枝干穗，拿笔快速地记录，(写出的东西)好像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账目，好像是高手画的美丽图画，即使是很会写文章的人也没法超过他。
4，介绍徐霞客“争奇逐胜”的出游经历
游台、宕还，过陈木叔小寒山[9]，
[9]陈木叔：陈函辉，原名炜，字木叔。崇祯进士，授靖江知县，明亡后从鲁王航海，已而相失。入云峰山，作绝命词十章，投水死。小寒山：陈函辉所居之地，其自号小寒山子。
木叔问：“曾造雁山绝顶否？”霞客唯唯。质明已失其所在，十日而返。曰：“吾取间道，扪萝上龙湫，三十里，有宕焉，雁所家也。扳绝磴上十数里，正德间白云、云外两僧团飘尚在[10]。[10]正德：明武宗年号（1506—1521）。团瓢：圆形草屋。
复上二十馀里，其颠罡风逼人，有麋鹿数百群，围绕而宿。三宿而始下。”其与人争奇逐胜，欲赌身命，皆此类也。已而游黄山、白岳、九华、匡庐[11]；[11]白岳：山名，在安徽休宁县西四十里。九华：安徽九华山。匡庐：即庐山。
入闽。登武夷，泛九鲤湖[12]；[12]九鲤湖：在福建仙游县东北，相传有何姓兄弟九人炼丹于此，后各骑一鲤仙去，故称。
入楚，谒玄岳[13]；[13]玄岳：武当山之别名。
北游齐、鲁、燕、冀、嵩、雒；上华山，下青柯枰[14]，[14]青柯坪：在华山谷口内约十公里处。
心动趣归，则其母正属疾，啮指相望也[15]。[15]啮指：《搜神记》载：曾子从仲尼在楚万里而心动，辞归问母，母曰：“思尔啮指。”后用以表达母亲对儿子的渴念。
7译文：游览天台山、雁荡山回来，拜访陈木叔在临海的住处。
陈木叔问他：“到过雁荡山的最高峰吗 ”徐霞客不敢肯定地回答。
天刚亮，他人已经不见了。十天以后回来了，说：“我从小道，手拉藤条登上了大小龙湫，走了三十里，看到一个坑洼，是大雁住的地方。攀登陡峭的山路，走了十多里，发现正德年间白云、云外两位高僧的圆形草屋还在。
又上行二十多里，山顶劲风逼人，有好多麋鹿围绕着我住下。住了三宿而才开始下山。”他和人争奇斗胜，以身家性命相赌，都是这类情况。不久游览了黄山、白岳、九华山、庐山；
到了福建，爬了武夷山，泛舟九鲤湖；到了湖北，拜谒了武当山；向北游览了齐鲁、燕冀、嵩山洛水；登上了华山，下山经过青柯坪，心中惊动想着回家，回家后发现他母亲正生着大病，咬着手指盼望着他呢。
5，介绍徐霞客“母丧服阕”后“益放志远游”的情况
母丧服阕，益放志远游。访黄石斋[16]于闽，[16]黄石斋：黄道明，明福建漳浦人。天启进士，崇祯时官至少詹事，南明弘光朝任礼部尚书，后于福建拥立唐王，拜武英殿大学士，战败被捊至南京，不屈死。
穷闽山之胜，皆非闽人所知。登罗浮，谒曹溪，归而追及石斋于云阳。往复万里，如步武耳。繇终南背走峨眉，从野人采药，栖宿岩穴中，八日不火食（补充注释]①[火食]用火煮熟东西吃），抵峨眉，
属奢酋阻兵[17]，[17]奢酋：奢崇明。本苗族，世居四川永宁，为宣抚司。明嘉宗时募川兵援辽，崇明等遂反，进围成都，国号大梁，后由朱燮元平定其乱。
乃返。只身戴釜，访恒山于塞外，尽历九边厄塞[18]。[18]九边：明代北方的九处要镇，即包括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蓟州、山西、固原
归，过余山中，剧谈②[剧谈]特别开心地谈论。
四游四极，九州九府[19]，
[19]四游：《太平御览》卷三六引纬书《尚书考灵异（曜）》：“地有四游，冬至地上，北而西三万里；夏至地下，南至东复三万里；春秋分，则其中矣。”四极：四方极远之地。《尔雅·释地》：“东至于泰远，西至于邠国，南至于濮铅，北至于祝栗，谓之四极。”按泰远至祝栗皆为古代传说中极远处国名。九州：《尔雅·释地》列举冀、豫、雍、荆、扬、兖、徐、幽、营等州为九州。九州州名，《尚书·禹贡》、《周礼·夏官·职方氏》、《吕氏春秋·有览始》、《汉书·地理志》与《尔雅·释地》各书说法不一。后用以泛指中国。九府：谓九方的宝藏和特产。《尔雅·释地》列举东方、东南、南方、西南、西方、西北、北方、东北及中央出产之美者，是为九府。 ，
经纬分合③[经纬分合]纵横变化。 ，历历如指掌。谓昔人志星官舆地[20]，[20]星官：星宿天象的总称，指天文。舆地：地理。
多承袭傅会；江河二经[21]，[21]江河二经：长江、黄河两条干流。徐霞客《溯江纪源》：“江、河为南北二经流，以其特达于海也。”
山川两戒[22]，[22]两戒：唐代一行和尚提出的我国地理现象特征。北戒相当于今青海、陕北、山西、河北、辽宁一线；南戒相当于四川、陕南、河南、湖北、湖南、江西、福建一线。
自纪载来，多囿于中国（④[中国]这里泛指中原地）区一隅。欲为昆仑海外之游，穷流沙而后返。
小舟如叶，大雨淋湿，要之登陆，不肯，曰：“譬如磵泉暴注，撞击肩背，良足快耳！”
译文：母亲去世，服丧期满，他更加放开心志游览远方。在福建拜访了黄石斋，看遍了福建的胜山，都不是当地人所熟知的。
登上了罗浮山，拜谒了曹溪，回来又在黄山追访黄石斋。来回上万里，好像是在近处漫步。从终南山南走峨眉山，跟从山中的百姓采药，住在山洞里面，八天没有吃到熟东西。
到了峨眉山下，正碰上奢崇明反叛朝廷的战争，只好返回。一个人带着炊具，寻访了塞外的常山，走遍了北方险要的关塞，回来到我的拂水山庄拜访，开心地谈论四游、四极，九州、九府，纵横变化，清楚得好像是谈论手掌中的事。
说从前人记载天文地理，很多都是抄袭附会。长江黄河二条经脉，山与水两者之间的界限，从有记载以来，大多局限于中原之内，打算游览昆仑山等中原以外的地方，直到西北沙漠地区才回来。
乘坐一艘树叶般的小船，大雨淋湿了小船，邀请他上岸，不愿意。说：“这就好比山泉猛下，撞击肩和背，实在是快活啊。”
6，介绍徐霞客“丙子(1636)九月”开始的西游经历，对他在静闻死后表现出的义气表示赞赏
丙子[23]九月，[23]丙子：崇祯九年（1636）。
辞家西迈。（①[辞家西迈]《徐霞客游记》附录《徐霞客传》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作“辞家西迈”，辞家西行的意思。）
僧静闻愿登鸡足礼迦叶[24]，[24]鸡足：山名，在云南宾川西北。迦叶：摩诃迦叶，华言饮光胜尊。本事外道，后归佛教，释迦死后，传正法眼藏，为佛教长老。尝持僧伽梨衣人鸡足山。
请从焉。遇盗于湘江，静闻被创病死（【补充注释】 ②[被创死]被伤害致死。），函其骨，负之以行。泛洞庭，上衡岳，穷七十二峰。再登峨眉，北抵岷山，极于松潘。又南过大渡河，至黎、雅[25]，[25]黎、雅：黎州（今四川汉源）、雅州（今四川雅安）。
登瓦屋、晒经诸山[26]。[26]瓦屋：山名，在四川荣经县东南。晒经：山名，在四川越西县东北，山有广口，相传唐玄奘曾晒经于此，故名。
复寻金沙江，极于犛牛徼外[27]。[27]犛牛徼外：出产犛牛的边远地区。
由金沙南泛澜沧，由澜沧北寻盘江[28]，[28]盘江：有南盘江、北盘江，均发源于云南沾益。徐霞客著有《盘江考》。
大约在西南诸夷境，而贵竹（③[贵竹]《徐霞客游记》附录《徐霞客传》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作“贵筑”，未详孰是。）[29]、[29]贵竹：即贵筑，县名，其地今入贵阳市。
滇南之观亦几尽矣。过丽江，憩点苍[30]、[30]点苍：山名，一名大理山，在今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中部。
鸡足。瘗静闻骨于迦叶道场，从宿愿也。
由鸡足而西，出玉门④[石门关]原作“玉门关”，《徐霞客游记》附录《徐霞客传》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作“石门关”，当以“石门关”为是。关数千里，至昆仑山，穷星宿海[31]，[31]星宿海：在青海省鄂陵湖以西，为黄河源散流地面而形成的浅湖群，罗列如星，故名。
去中夏（⑤[中夏]泛指中原地区。）三万四千三百里。登半山，风吹衣欲堕，望见方外（⑥[方外]原作“外方”，《徐霞客游记》附录《徐霞客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作“方外”。） 黄金宝塔。又数千里，至西番，参大宝法王[32]。[32]西番：即西藏。大宝法王：元世祖尊西藏喇嘛教萨迦派首领八思巴为大宝法王，明代因之。
鸣沙以外，咸称胡国，如迷卢、阿耨诸名[33]，[33]迷卢、阿耨：皆西域国名。
由旬[34]不能悉。[34]由旬：梵语里程单位，约当军行一日的行程，或言四十里，或言三十里，或言十六里，因山川不同致行里不等。
《西域志》称沙河阻远，望人马积骨为标识，鬼魅热风，无得免者，玄奘法师受诸磨折，具载本传。霞客信宿往返，如适莽苍[35]。[35]信宿：再宿。莽苍：空旷貌，此指郊野。语出《庄子·逍遥游》：“适莽苍者三飡而返，腹犹果然。”
⑦本段辨正：本段所述游踪有误。据《徐霞客游记》附录《徐霞客年谱》云：
“今观游记，静闻卒于游衡岳之后，一误也。
先生未尝自湘赴四川，二误也。
寻盘江在游金沙、澜沧之前，三误也。
故潘耒(次耕)序先生{游记)云：‘往年钱牧斋奇霞客之为人，特为作传，略悉其生平，然未见所撰(游记)，传中颇有失实者。余求得其书，知出玉门关(按玉门应作石门)、上昆仑、穷星宿海诸事皆无之；足迹亦至鸡足而止。’作者于民国十年，讲演于北京之文友会，亦辩其未到川藏，时尚未见潘序也。”
编者按，潘耒说钱谦益未见《徐霞客游记》而作徐传，不确。详见下面“相关资料”部分所引用《嘱徐仲昭刻游记书》一文。从该文看，钱谦益见到过《徐霞客游记》，只是未及细读罢了。
译文：1636年9月，辞家西行。
僧人静闻愿意登鸡足山，礼拜迦叶，请求跟从。在湘江遇到了强盗，静闻被伤害致死。用盒子盛放他的尸骨，背着尸骨前行。泛舟洞庭湖，上了衡山，
登遍七十二座山峰。再登峨眉山，北面抵达氓山，最远到了松潘。
又向南过了大渡河，到达黎州雅州，登上了瓦屋山、晒经山。又沿着金沙江，最远到达出产牦牛的西南边塞地区。
由金沙江向南，渡过澜沧江，由澜沧江向北寻觅到了盘江，大都在西南少数民族居住的地区，贵州、云南等地好看的地方几乎都看遍了。
渡过丽江，在点苍、鸡足山休息。把静闻的尸骨埋葬在迦叶道场里，了却了静闻的夙愿。
由鸡足山向西出玉门关好几千里，到达昆仑山，直至星宿海，离开中原地区有三万四千三百里。登上半山，风吹着衣服，好像要坠下来，看见了方外黄金宝塔。
又走了几千里，到达西番，拜见了大宝法王。鸣沙山以外，都被称作胡国，像述卢、阿耨等名就是，道路远近不能知道。
《西域志》说西北沙漠地区阻隔遥远，看见人马攒下的尸骨就是标记，鬼魅热风，没有逃脱得了的。玄奘法师曾经受过许多恶魔的折磨，全记载于他的本传里。徐霞客很短的时间内往返，就好像到城市的郊外一样。
7，介绍徐霞客《溯江纪源》的地理发现
还至峨眉山下，托估客附所得奇树虬根以归。并以《溯江纪源》一篇寓余，言《禹贡》岷山导江，乃泛滥中国之始，（[补充注释] ①[乃泛滥中国之始]原作“乃泛滥国之始”，《徐霞客游记》附录《徐霞客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作“乃泛滥中国之始”）非发源也。中国入河之水为省五，②[中国入河之水为省五]指黄河流域的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南直隶。 (见《徐霞客游记·溯江纪源》)
入江之水为省十一（③[入江之水为省十一1指长江流域的陕西、 四川、河南、湖广、南直、云南、贵州、广西、广东、福建、浙江。(见《徐霞客游记·溯江纪源》)
计其吐纳，江倍于河，按其发源，河自昆仑之北，江亦自昆仑之南，非江源短而河源长也。又辨三龙大势[36]，[36]龙：旧时指山形地势逶迤曲折似龙，故谓山脉曰龙。三龙之说，见徐霞客《溯江纪源》。
北龙夹河之北，南龙抱江之南，中龙中界之，特短；北龙只南向半支入中国，惟南龙磅薄半宇内，其脉亦发于昆仑，与金沙江相并南出，环滇池以达五岭。龙长则源脉亦长，江之所以大于河也。其书数万言，皆订补桑《经》郦《注》[37]及汉、[37]桑《经》：相传《水经》为汉代桑钦所撰，故称。郦《注》：指郦道元所作《水经注》。
宋诸儒疏解《禹贡》所未及，余撮其大略如此。
译文：回来走到峨眉山下，托付商人附带把所得到的奇材虬根带回家。并把一篇《溯江纪源》寄给我，说《禹贡》讲岷山是长江的源头，其实岷江不过是注入长江的一条大江罢了，并不是发源地。
中国流人黄河的河水遍布五个省，流人长江的江水遍布十一个省。统计水的流量，长江的流量数倍于黄河；
验证它们的源头，黄河发源于昆仑山北面，长江发源于昆仑山南面，并非长江的源头短而黄河的源头长。
又辨析祁连山脉、巴颜喀拉山脉、唐古拉山脉的走势，祁连山脉夹黄河在北方，唐古拉山脉抱长江在南方，巴颜喀拉山脉从中间界开，比较短。祁连山脉走势向南，半支进人中原，只有唐古拉山脉磅礴半个中国，其山脉也发端于昆仑山，与金沙江一起南下，环绕滇池直达五岭。山脉长水脉也长，这是长江流量大于黄河的原因所在。
他的文章有好几万字，都是订补桑钦《水经》和郦道元的《水经注》所没提及之处的。我撮举他的大致意思如上。
8，介绍徐霞客的滇南抒怀
霞客还滇南，足不良行，修《鸡足山志》，三月而毕。丽江木太守偫糇粮[38]，[38]木太守：明云南丽江府知府。洪武十六年，以木德为知府。木德从征有功，子孙世袭此职。偫（zhì志）储备。糇（hóu猴）粮：干粮。
具笋舆以归。病甚，语问疾者曰：“张骞凿空[39]，[39]张骞：汉武帝时人，封博望侯，首先为汉沟通西域诸国。凿空：开通道路。
未睹昆仑；唐玄奘、元耶律楚材[40]衔人主之命，[40]耶律楚材：字晋卿，辽皇族，初仕金，后为元重臣，曾随元太祖出征西域。
乃得西游。吾以老布衣[补充注释] ①[布衣]普通百姓。孤筇双屦，穷河沙，上昆仑，历西域，题名绝国，与三人而为四，死不恨矣。②[恨]遗憾。
译文：徐霞客回到云南，脚生病，不好走，便修撰《鸡足山志》，三个月以后修撰完毕。
丽江府的木太守为他准备好干粮和竹轿，他才得以回来。
(他)病得很厉害，对前来探望的人说：“西汉张骞开辟道路，未见昆仑山。唐朝玄奘、元朝耶律楚材奉皇上的使命，才有机会西游。我不过是一个老百姓，一根竹杖一双鞋，走到黄河、沙漠地带，登上昆仑山区，走过西域，留名很远的国家，与前面三人合而为四，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9，转述刘履丁的话，介绍徐霞客辞世的情形，对徐霞客重友情的品格予以褒扬
余之识霞客也，因漳人刘履丁[41]。[41]刘履丁：字渔仲，明末以诸生应辟召，擢郁林州知州。
履丁为余言：“霞客西归，气息支缀[42]，[42]支缀：勉强支持连缀其气息。
闻石斋下诏狱，遣其长子间关[43]往视，[43]间关：展转跋涉。
三月而反，具述石斋颂系状[44]，[44]颂（róng容 ）系：有罪入狱而不加刑具。颂，同“容”，谓宽容。
据床浩叹，[补充注释] [据床]躺在床上。不食而卒。”其为人若此。
译文：我认识徐霞客，是通过漳州人刘履丁。刘履丁对我说：“徐霞客从西方回来，呼吸困难。听说黄道周被皇帝下诏关到监狱里，派他的长子走辗转崎岖的道路，前往探视，三个月才回来，他儿子详细讲述了黄道周被拘系的情状。他躺在床上十分感叹，不吃东西去世了。”他这个人为人就是这样啊!
10，将徐霞客与王玄冲比照，对其出游的贡献进行总结评述
梧下先生[45]曰：[45]梧下先生：作者自称。
“昔柳公权记三峰事[46]，[46]柳公权：字诚悬，唐著名书法家。三峰：指莲花峰、落雁峰、朝阳峰。其记王玄沖登莲花峰事，见《小说旧闻记》，载涵芬楼本《说郛》卷四九。又见于唐皇甫枚《三水小牍》，文字大同小异。
有王玄沖者，访南坡僧义海，约登莲花峰，某日届山趾，计五千仞为一旬之程，既上，煹烟为信”。海如期宿桃林[47]，[47]桃林：桃林坪，在华山谷口以南五里。
平晓，岳色清明，伫立数息（[补充注释] ①[教息] 《徐霞客游记》附录《徐霞客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作“数息”。均为佛教用语，指一种靠静念调养身体的方法。）
有白烟一道起三峰之顶。归二旬而玄沖至，取玉井莲[48]
[48]玉井莲：韩愈《古意》：“太华峰头玉井莲，开花十丈藕如船。”《华山记》：“山顶有池，生千叶莲花。”
落叶数瓣，及池边铁船寸许遗海，负笈而去（②[负笈而去]背负箱子走开了。）
玄沖初至，海渭之曰：“兹山削成，自非驭风凭云，无有去理。”玄沖曰：“贤人勿谓天不可登，但虑无其志尔。”霞客不欲以张骞诸人自命，以玄沖拟之，并为三清[49]之奇士，[49]三清：道家以为人天两界之外，别有三清，即玉清、太清、上清，为神仙居住之地。
殆庶几乎？（③[殆庶几乎]大概差不多吧。）霞客纪游之书，高可隐几。余属其从兄仲昭雠勘而艳情之，当为古今游记之最。霞客死时年五十有六。西游归以庚辰六月，卒以辛巳正月，葬江阴之马湾[50]。[50]庚辰：明崇祯十三年（1640）。辛巳：崇祯十四年。陈函辉《徐霞客墓志铭》：“霞客生于万历丙戌（十四年，1586），卒于崇祯辛巳，年五十有六，以壬午（崇祯十五年，1642）春三月初九日，卜葬于马湾之新阡。
亦履丁云。
译文：我认为：从前柳公权记载华山三峰的事，说有个叫王玄冲的人，探访南坡僧人义海，相约攀登莲花峰
约定某天到达山脚下，预计有五千仞高，需要十天的路程。上去以后，燃烧烟火作为信号。义海如期住在华山岩口以南的桃林坪，清晨，山色清爽明朗，站在山下调息身心，只见一道白烟升起在华山三峰的顶端。
回来二十天后，王玄冲到了，取出玉井莲的好几瓣落叶，和山顶池水边的一寸多长的铁船残骸赠给义海，背负箱子走开了。王玄冲刚到的时候，义海曾对他说：“这座山像削成的一样，若不是能乘风驾云，没有登上去的道理。”
王玄冲说：“您不要说什么不可登天，不过是心中没有那种志向罢了。”
徐霞客不要拿张骞等人自命，拿王玄冲来比拟，一起做仙人三清住处的奇士，大概差不多吧!
客记载游览所见的书，高可越过几案，我嘱咐他的从兄仲昭校勘保存它们，应该是为古往今来游记中最好的吧。徐霞客死时五十六岁。西游回来，在庚辰年(1640)六月，死在辛巳年 (1641)正月，安葬在江阴的马湾。这也是刘履丁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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