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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思想者:半夏用药心悟

 清茶清清 2017-06-03



半夏化痰,人所皆知。而我认为,半夏化有形之痰效果未必佳,其妙尤在除无形之痰。


历代医家重视痰症病机,因为“痰之为物,随气升降,无处不到”,故痰可于各脏腑、经络为害作祟。


所以“痰之为患,为喘为咳,为呕为利,为眩为晕,为嘈杂、怔忡、惊悸,为寒热痛肿,为痞膈,为壅塞,或胸胁间辘辘有声,或背心一片常为冰冷,或四肢麻痹不仁”(以上引文见《丹溪心法》),除喘咳外,其余见症说的都是无形之痰。


治无形之痰必倚仗半夏,必倚仗二陈汤。而医者多推崇温胆汤,我以为后者方中枳实、竹茹效用平平,除去痞胀、呕吐等有一定作用外,其余无形之痰皆不必用。



因痰与湿皆由津液失其正常运化而产生,故密不可分,且临床有时难以明确区分,何为痰,何为湿,故我临证每每将二陈汤与平胃散同用,此即古方平陈汤。


此方出自《医学入门》卷五,原主治食疟,以及风寒风湿所伤导致的痰嗽满闷。


我用平陈汤的思路是发挥两方的优势,协同取效。因为在我心目中,二陈与平胃均为药味简单而效力宏大的好方子。


前述无形之痰的见症虽多,却也难免挂一漏万。故古人索性说“百病皆由痰作祟”,或“怪病皆有痰”了。比如,失眠与痰的关系就很密切。


《灵枢·邪客》云:“厥气客于五脏六腑,则卫气独卫其外,行于阳,不得入于脏。行于阳则阳气盛,阳气盛则阳跷陷;不得入于阴,阴虚,故目不瞑。”


治疗的方法是“补其不足,泻其有余,调其虚实,以通其道而去其邪,引以半夏汤一剂,阴阳已通,其卧立至”。


半夏汤即半夏秫米汤,因《灵枢》从“阳盛阴虚”(按,此“阳盛阴虚”自与今意不同)立论,故后世解释半夏汤,亦多从这一角度展开。从阴阳立论,本无不可,但总觉蹈空踏虚,无益于临床应用本方。


唯林佩琴虽不能脱离从阴阳论之窠臼,但尚能直接从痰立论。《类证治裁》云:“盖不寐多由思虑劳神,惊扰怒火,气郁生涎,用半夏汤。半夏除痰而利小便,秫米益阴而利大肠,则阴阳交通而得卧也。”指出失眠多与痰涎有关,而半夏正是除痰之品。


另一张治疗不寐的名方是温胆汤。


温胆汤之名,首见北周姚僧垣《集验方》。该书已亡佚,部分内容为《外台秘要》收载。


《集验》温胆汤即为《外台秘要》所载,书云“大病后虚烦不得眠,此胆虚寒故也,宜服此汤方”,其组成是半夏、竹茹、橘皮、生姜、甘草、枳实。《千金方》之温胆汤主治与药物与此完全相同,唯枳实的剂量不同。


《三因方》有三首温胆汤,其中卷9、卷10之温胆汤是后世熟知且常用的温胆汤。卷9之方主治与《外台秘要》引《集验》相同,并增补“惊悸”之症。


卷10 之方主治心胆虚怯,触事易惊,或梦寐不祥,或异象眩惑,遂致心惊胆慑,气郁生涎,涎与气搏,变生诸症,或短气悸乏,或复自汗,四肢浮肿,饮食无味,心虚烦闷,坐卧不安。


《集验》温胆汤在“胆虚寒”上做文章。《三因》温胆汤虽也说什么“心胆虚怯”,但已生发出“气郁生涎、涎与气搏”的概念。



可是后世医家仍多从“胆”字着眼。少有像《罗氏会约医镜》那样,直接点出:不寐“邪属痰饮,化之,如温胆汤、导痰汤之类”。


其实把温胆汤与痰联系在一起,远比与胆联系在一起,更便于临床运用。


事实上,温胆汤一定是具有化痰安神功效的(暂且不论是否与胆有关),从其组成即可知。


与其组成接近的二陈汤,《医学心悟》就说:“有湿痰壅遏,神不安者,其症呕恶气闷,胸膈不利,用二陈汤导去其痰,其卧立至”。


失眠与痰有关,而半夏堪为大用,前述之半夏汤、温胆汤、二陈汤皆以半夏为主药。陶御风先生的《临证本草》还例举了《肘后》卷2治大病愈后,虚烦不得眠,腹中疼痛,懊恼之方,此方由半夏、秫米与茯苓组成。


明·徐树丕《识小录》记载半夏、百部各一两治疗失眠的案例。


《冷庐医话》卷3引《医学秘旨》云:“余尝治一人患不睡,心神兼补之药遍尝不效。诊其脉,知为阴阳违和,二气不交。以半夏三钱,夏枯草三钱,浓煎服之,即得安睡,仍投补心等药而愈。盖半夏得阴而生,夏枯草得至阳而长,是阴阳配合之妙也。”


朱良春先生对这一配伍甚为赞赏,认为加入珍珠母入肝安魂,立意更为周匝,可治疗多种肝病所致的顽固性失眠。


半夏配夏枯草治疗失眠之说,我最早就是从《朱良春用药经验》一书中得知。这还是十三四年前的事了,后读书渐多,屡屡见到此说,无论是有关药对的书,还是有关治疗失眠临床经验的书,皆谓此经验出自《冷庐医话》引《医学秘旨》。


我在临床常以重剂半夏(30-80g)治失眠,大概已有十年了。最初曾配伍夏枯草,但后来发现治失眠效果全在重用半夏,夏枯草并无效验,后遂弃夏枯草而不用。


也用过温胆汤,但觉得枳实、竹茹用不用效果好像用不用没有多少区别,遂仅用二陈汤,后合平胃散,并加用菖蒲、远志,定名为平陈安神汤,取效者颇多。


治失眠为何要重用半夏?其实不仅失眠,凡属痰证用半夏,一般均宜用重剂,因为量小效果不显著。


吴鞠通用半夏就颇猛。如治秀氏产后不寐,与半夏汤。先用半夏一两不应,次服二两得熟寐,又减至一两仍不寐,又加至二两又的寐,又减又不得寐;于是竟用二两,服七八帖后,以他方收功。


又治李某,用半夏汤,姜半夏用二两,效果只是得寐而未熟。痰饮门中又治某人卧不安,未记姓名,用姜半夏二两五钱。可见吴鞠通用半夏是有经验有教训,有胆有识的。


现代医家中重用半夏者也不乏其人,如万有生先生。其他诸位,我不复记其姓名,因为都是十多年前“随便翻翻”(鲁迅语)的收获。


再说用半夏的指征。我以为痰湿为患甚广,很难以某个见症作为用药指征。我重视两点,一是苔腻,二是口腻。


两者有其一即用半夏,并视苔腻的程度而选择适宜的剂量,当然症状的轻重也是需要考虑的。


多年来重用半夏,从未见有任何毒副作用。因为药房未备生半夏,故我没有用生半夏的经验。以上所说皆为制半夏。


此外,还需提一笔。若治失眠的话,茯苓也宜用大剂,常用30-100g。此经验我忘其出处,似见载于某期的《中医杂志》。后知陶御风先生也用大剂茯苓治失眠。


本文摘自《中医思想者(第一辑)》,出版社/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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