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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娃记忆——宋志军/总干渠(17-6-4)

 宋志军x3xzadmx 2017-06-04
  xw1025宋志军

  总干渠情结

  “走吧,动弹啦”,社员刘马小,吃完饭后把腿盘在炕上,用“羊棒”烟锅抽了几口烟后,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走下炕来,一边吼着大家,一边自己提着西鍬,径直的奔着工地走了。我们这时饭还没吃完呢,赶紧的把碗里的饭往嘴里扒拉几下,担起箩筐提起鍬小跑着追赶他去了。

  这是我下乡后第一次出民工,早就听社员们说过,出民工首先得学会吃饭,因为在工地上时间紧迫,吃饭也要抓紧吃才行,大家都习惯这种节奏了,你若慢半拍,不是吃不饱,就是紧赶落。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这个“吃饭”还真得重新学。其实,说起出民工要学的,何止是吃饭呀。

  我们所在的工地是总干渠,这次施工任务:当地社员称之为“总干渠倒垻”(bei)。这种称呼我一直记得。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总干渠。

  在村里劳动中,特别是干土方活时,男社员会向我们介绍有关“挖大渠”的事情,在当地也称为“出民工”。为什么一说“出民工”就和“挖大渠”联系起来呢?这也是一种约定俗成了吧。

  河套平原年降雨量是较少的,蒸发量又较高,是不利于发展农业的,但它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它的南面毗邻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整个河套平原的地势又是南高北低,很适合引黄自流灌溉。“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有了这么优越的自然条件,再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逐步形成了庞大的灌、排体系,源源不断的引入黄河水,滋润着这片土地,人们在这里世代耕耘,繁衍生息。在历史上就形成了“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独特局面。这么多的水利工程,除了专业管理部门外,大量的渠道改造工程、清淤工程等,就需要政府部门有偿的征集河套地区的“民工”来完成了,这种征集应该是强制性的。基本上每年都要对一些灌、排干渠进行施工,一般的来说,每个小队都要按上级要求“出民工”,也就是去干与大渠有关的营生,所以就连在一起了。

  “男怕挖大渠”,社员们口口相传着这句话。这也是他们的共识。一个一年到头与土地打交道的人,说出怕来,这挖大渠一定是很艰苦了,那时,我们默默的想着,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去挖大渠,去感受一下它的滋味儿。

  我们1968年7月下乡,正是二十四节气的小暑时节。当时,五原是小麦主产区,从割麦子开始,拉个子、打场、粜粮。到了冬季,保墒打坷垃、平整土地、打堰子、挖毛渠、撒粪,到了春分,播种机播种,再以后夜间浇地、锄草等等。过了小暑,一个新的轮回又开始了。当然,这期间,还会干很多其他的农活,经过艰苦的磨炼,我们渐渐的从一个“学生娃”转化成“大后生”了。至少有一年多的时间,队里没有派我们男生出民工,一个是出于保护我们的心情,我们还稚嫩,无法承受那么艰苦的劳动;二是出民工是有任务的,一个萝卜一个坑,那里不是体验或试验的地方。

  总干渠这次出民工,是我三年农村生涯中的第一次,现在说起来,也是最后一次,它给我的记忆是很深刻的。

  所谓“总干渠倒垻”,就是把总干渠的原河堤向河道以外方向移动,那时,对总干渠在河套灌溉中的地位没有一点概念,也没去关注它,连河道是什么样子,现在也没有一点印象。究竟为什么倒垻,更是一头雾水了。河堤多宽,多高,坡度多大也一无所知,只知道河堤挺宽、挺高的。我们通过挖和担,要把老河堤的土转移到指定地点去,按照一定的宽度和厚度,堆放在那里,然后由履带式拖拉机进行反复碾压,达到要求的密实度为止。之后再往上担土、碾压,逐渐变窄、变高,达到设计高度即为完工。

  喜娃村的男人们一直崇尚一个信念,即“出民工就要当先进”,施工进度只能在人前,不得在人后。到村里后,我们就被这种信念耳濡目染着。我想,这里首先是集体荣誉感,但也不排除有经济利益的驱动,固定的工程量,固定的报酬,工期越短,收益越大,早回村,还可以早挣工分。那个年代,“挖大渠”靠的是人工加上最简单的工具—鍬、扁担、箩头,拼的就是体力。要赶进度,靠什么?一是拉长干活时间,早出晚归,二是加大劳动强度,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那是早春时节,白天短,早上天还黑着就要起床了,经过一天高强度的劳动,大家累的够呛了,都想多睡会儿,特别是我们这些年轻后生们,开头几天,负责做饭的社员推推这个,拍拍那个,反复催促着大家起床,赶紧吃完饭出工。后来那些日子一看这招不灵了,干脆拿一个铝盆“咣,咣,咣,咣”的敲起来,搞的熟睡中的我们震耳欲聋的,赖着不起也无法安生,社员之间一边互相戏谑着、荤的素的叫骂着,一边赶紧起来洗涮吃饭。早饭、午饭,是要抓紧吃的,类似有点狼吞虎咽的,一来人们饿了,二来工地负责人一吆喝着出工,吃不饱就自认倒霉吧!文章开头那一幕时时的出现在眼前。

  早上到工地,我们一般都属于早的,工地没几个人。晚上收工时,天色已黑了,一边干活一边观察着周围小队的民工们,耗得人家都走的差不多了,我们才开始收工,沿着工地一路走去,已经基本没人了。如此,日复一日,严格遵循着早来晚走的信条。

  收工时,鍬要擦干净,箩筐要把土敲打干净,尤其是河堤被河水浸润过的土壤,含水量大,把箩筐湿透了,做这些都是为了明天的施工。工地离住的地方不远不近的,也得走一阵儿,我担着箩筐与大家相跟着往回走着,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肩膀越来越沉了,压得也有些疼了,担着空箩筐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记得在村里时,有一次担着满满俩箩筐甜菜,在公路上向村里方向走,路不近,那是越走越沉,压得肩膀疼。现在一付空箩筐怎么也会这样呢?其实,也不难解释,路较远,工地上行走深一脚浅一脚的;箩筐含水量大,重量增加不少;关键是劳动强度大,所谓“见过世面”的肩膀又肿起来了,几种因素加起来也就不奇怪了。尽管如此,这种“奇怪”的感受总是与我对出民工的记忆不离不弃的。

  拉长时间和加大工作量就像一对孪生兄弟,当先进,谁也离不开谁。在工地上完全看不到在村里劳动时的样子:松松散散,说说笑笑,有干的有站的,那时流传“走不走你搁趄着,干不干你跺跶着”,这些在这里完全无了踪影。这里的劳动组合是最合理的,挖土装土的,不停的向箩筐里面装,满满的还要用力拍一拍,担土的放下空箩筐,装满土的箩筐已经在那等着你,不容你休息片刻,有人会吆喝着你赶快担走,装土的慢一些,担土的反而倒催促起来了,人们互相催促着、吼叫着、调侃着。一来为保证工程进度,二来也在缓解超强劳动强度所带来的压力。当然,一定的时候,“工头”也会让大家休息一下的。

  年轻的后生们大多在担土,我也是其中之一,经过一年左右的农活锻炼,自己的肩膀几经“蹂躏”早已硬实起来了。这次总干渠倒垻,这么长时间连续的担土,担的土又是那么超重,无疑对自己是一次考验与挑战!很长时间不肿的肩膀没两天就肿起来了,特别是转天的第一担土,有点钻心的疼,几担下来才适应了。说起来,干过那么多农活,有不少农活对自己都是一种挑战,像割麦子、挖土、担土等等,等等,它们会对你的生理和心理,也就是体力和意志不断的进行挑战,特别是那种“极限”性的,怎么办?就是咬牙坚持,去适应它,挺过去就行了。年轻的我们已经习惯这种“适应”了,在不断的挑战与适应中一路走来,不断的成长着,在总干渠的工地也是这样,某种意义上也是接受一次严格检验。

  这条总干渠,我那么不了解它,它却使我许多年以后还那么难以忘怀。

  这次工程结束后,我跟马车去了一趟总排干的工地,那里的环境更恶劣一些,我们组的男生王小诚也参加了清淤施工。每次的“挖大渠”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次洗礼,我们在一次次洗礼中得以升华。

  二三年后,我調到河套地区最西端的巴彦高勒,蒙古语的意思是“富饶的河流”。在内蒙黄河工程管理局的三盛公水利枢纽工程管理所工作。三盛公水利枢纽工程恰似总干渠这条血脉的心脏,是一座以灌溉为主,兼有航远、公路运输、发电及工业供水,渔业养殖综合利用的闸坝工程。拦河闸十八孔闸门,全长309多米,巍然屹立在波滔滚滚的黄河上,规模宏大,气势雄伟。成为八百里河套独特的人文景观。进水闸全长104米,九孔闸门,每孔宽十米,它的主要任务就是引黄河水进入总干渠进行灌溉。时隔若干年后,我又来到总干渠旁。对它一无所知的我,也慢慢的揭开了它的面纱。

  一般来说,灌溉用的人工渠等级分为干、支、斗、农、毛,所谓“毛渠”就是田地中的最小渠,一鍬宽的样子,而干渠则是把河道水引入灌区的最大渠。当时河套灌区约有十大干渠,像我们熟悉的通济渠(老郭渠)、义和渠等,从黄河上开口直接引水自流灌溉,这种方式存在诸多弊端:枯水期引不到水,丰水期时,河水往往会漫过堤岸横溢;由于河道变更或当初选址的问题,常常需要重新选址进行施工,而施工的过程又十分艰苦、困难等等,它严重的制约着河套灌区的农业发展。1958年国家决定建设三盛公水利枢纽工程,并开挖总干渠,它全长230公里,设四个分水闸,几大干渠通过分水闸引水,而总干渠通过进水闸从黄河统一引水,这就是所谓的“一首制”引水工程。通过调节拦河闸的闸门,来保证黄河水位,使进水闸不论上游来水多少都能源源不断的引水灌溉。

  总干渠就像是大动脉,而总排干就是静脉,它们通过若干沟渠和谐相连,不断地向河套平原注入活力,使她昂首阔步的走向富庶。

  在枢纽工程工作二十年,我参加过对进水闸定期的变形观测,河道断面测量以及机电设备检修,闸门除锈喷锌,水工建筑岁修等等。为它的正常运行做着贡献。有意思的是,我每天上下班都要走过一点五公里总干渠河堤,并从进水闸上的公路桥通过,当年在总干渠出民工时,以为与它只是擦肩而过,没想到竟如此相伴二十年,这真是冥冥之中一种情结的延续。

  2017/4/4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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