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李远哲博士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美国科学院院士，也是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由于他在化学反应动力学研究方面的重要贡献，曾获美国总统里根颁发的1986年美国国家科学奖，并荣获了1986年诺贝尔化学奖。本文是李远哲教授于1988年5月对南京大学化学系师生所作“我是怎样教普通化学实验的”报告，由孙尔康、郁清同志按报告录音的有关部分归纳整理成文，未经报告者本人审阅。
普通化学的教学在伯克利有很长的传统。伯克利大学的普通化学实验室有12个，我这个学期要负责8个实验室，从星期一开始做实验，每次有220多人来做实验，分成8个班，每个班有28名学生，各有一位助教带实验。
伯克利大学有个传统认为：化学是所有学科中相当重要的一门学科，它跟国民生计、经济社会都有密切关系。所以，大学内设有化学学院，分二个系，即化学系和化工系。伯克利大学有这样的教学观点：学生学习，应该是通过研究进行学习， 才能真正获得知识，只听老师讲课并不是最好的学习方式。因为科学上的问题，如果你知道问题所在的话，通常都是可能解决的，但我们常常是不晓得问题在哪里，所以才要做研究工作。要让学生接触一些实际的东西，经过他们的实验，掌握一些新的知识。
这个学期，我负责中级班的普通化学的教学实验， 有500个学生，有17个助教协助辅导化学实验，共同负责17个班。这些助教都是攻读博士学位的研究生，有从美国各地来的，有从国内去的，其中有些人没有教学经验，有些人没有做过我们要做的实验，所以我有个任务，就是在把我的助教送到化学实验室以前，应该好好训练他们。在我今年接受教普照通化学实验任务之后，就要做下列的事情：第一，我要把给学生做的实验好好地考虑一下，跟教课的老师一起讨论教学的进度和实验的进度，希望不要碰到课堂上根本没有教到过的，否则学生做实验，我还要给学生上新课，负担就更大。第二，跟上课教师讨论之后，我就要考虑去年、前年及上个学期做的实验，是不是都很好，是不是需要改进。所以就要同上两次教普通化学实验的教授一起讨论，上两次的实验哪个是理想的，哪个是不好的。要决定哪些实验继续做，哪些要换，但是，每次不可能把实验的百分之三十或百分之五十都换掉，那样花费经费太多，如果做十五个实验，改掉百分之二十，就是三个实验，通常还是可以办到的。所以在去年的年底假期，大半的时间我都在看教材、编教材，做这一类的事情。
新的学期一开始，我先要了解我的17个助教是第一次教实验还是第二次，如果是第二次教课，我还要了解上学期学生对他的评价。我们系里每个学期学生都要对助教、教师做评价，系里留有档案。如果助教教得不好的话，我就通知他需要帮忙，对教得好的，我就放心了。但是为了保证我们教学的水平，在开学前一个星期，我要把所有的助教和上课的老师聚在一起，同另一位负责普通化学实验教学的教授一道训练他们。这些管普通化学教学的教授，都是很有名的教授，也是美国科学院的院士，我们要对助教说，不要轻视这工作，教学生是很重要的任务，而且对你们的学习也是有益的。
开学的每个星期三上午9点到12点，我们有个助教训练班，我准备些教材印发给这些助教，因为有些实验里的细节，我怕助教没有办法讲清楚，所以把黑板上应该写的或讨论的内容印发给他们，然后讲解给他们听，问他们有什么意见，有时还指导他们做有些实验中的细节， 让他们做他们要讲的实验，到了12点钟，把他们的报告收上来，看他们实验所花的时间，所做的解释以及数据分析、处理的误差、并以此为依据确定学生分数的标准。尽管有些助教已经懂得，但还是需要他们来，使他们知道这对他们自己是有益的。学生做实验的时候，要求助教提前来，告诉他们上星期三上午做的实验中还要补充的部分，而这实验正是学生当天要做的实验。助教到各自班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举行一个小小的测验，问学生几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们希望学生在做实验前写一个简单的纲要，如果学生真是准备了，只要几分钟就可以回答出来，如果学生课前没有准备，想到实验室混日子，是回答不出来的，也就是说，我们要促使学生认真准备后才到实验室来。另外，我们经常进行小考，隔两个星期就进行一次一二十分钟或是三十分钟的小考，考他们实验中的东西，如果学生考不出来的话，他们就紧张了，就会开始花一点功夫放在实验学习上了。
我们学校有个与其它学校不同的地方是：每个学期1500名，同一个星期都做同样的实验。测验后，助教在黑板上讲解这次实验中重要的和不容易懂的地方，讲解二十分钟左右到半个小时。虽然我是负责整个中级班的实验的，但是主要负责星期四上午8点到12点的8个班的实验，这对我来讲是件艰苦的事情，因为我有个很不好的习惯，晚上不到2点、3点是不睡觉的。这个学期，我3点钟上床，6点钟起床，为了到普通化学实验室去，所以一到星期三、星期四，我就觉得很累。星期四上午的这四个小时里，我在我负责的8个班里，一个实验室，一个实验室地循回走，跑遍8个实验室要花1小时左右，所以一个早上要“周游列国 ”四次，解答学生提出的实验中奇怪的问题和地方，帮助助教解答不易解答的问题等等。做了这个工作以后，我回去还有任务，就是学生做的这个实验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哪个实验，哪个部分应该给几分，助教按着标准给分，每个学生都是一样的。每个学生，每个班的每次实验成绩和小考成绩绘成一个大表，用计算机进行处理，并有助教们一起讨论，有时会发现班级整体成绩出现差距。通过每次的小考成绩的情况来考虑是否是因为有的助教给分紧，有的松，如果是，就需要在下次的实验给分中放松或给紧一些。
到期末考，500个学生全部一起考，并且一个题目由一个助教从头到尾改到底。学期结束时，我把全部助教集合在一起，讨论这个学期工作的结果。助教们经常觉得工作份量太重，也就是实验中所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我们不希望学生到普通化学实验室不动脑筋，只按实验步骤做，这一步干什么，下一步干什么。实验中常常有很多问题，学生在解答了一个问题后，不继续做下一个步骤，有的学生想偷懒，不想问题，助教就要巡回督促，要学生想一想为什么会是这样 。所以有许多助教觉得工作量太重，学生也认为，普通化学是大学课程里最重的一门课程，每个星期学生大约要花20个小时做这方面的事情。对学生的评分，应该依照学生平时的表现决定他们的成绩，不要拘泥于百分比，比如说只可有15%的学生给A，这是不太合理的。坚持要按学生绝对的表现，而不是相对的表现。一个班的学生学得比较好，即便是20%，25%的学生得A也是可以的。
此文曾刊登于《大学化学实验改革论文集》第132-133页，兰州大学出版社（1988），本刊转载时略作修改。
1989年6月《大学化学》 第4卷 第8期 第57页-第58页“国外化学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