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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五千年文化还是五千年文明
记得去年有一天看电视，见央视4频道在播出《艺术人生》那档节目。片中是一位上镜率蛮高的文物藏家在演讲，他说中国有五千年的历史，而且是一脉相承的。听了他这话，我实在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我们常说中国有悠久的历史，难道五千年就算悠久的历史么？他这话不是有点不靠谱，那是不靠谱的相当邪乎了。 中国如果只有五千年的历史，那五千年前、一万年前、十万年前、一百万年前中国现有版图上的人类历史，是哪国的历史呢？远的不说，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北京猿人也有几十万年历史了，即便晚近一些的山顶洞人也至少上了1、2万年前，像半坡人、河姆渡人等等六七千年前我们的祖先遗存，更是荦荦大观，比比皆是，数不胜数。他们一直被写在大中小学的中国历史教科书中，早已经成为了一般的中国历史文化常识。这些何止是五千年的历史呢？何况，在央视这样有影响力的大媒体上，覆盖率那么大，无论那位藏家是口误还是误解，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当时看到这样的误解，还以为是个别现象，没想太当回事来说。可就在去年下半年到今年的前三个月里，我又见到类似的问题，而且出问题者还都是有着高等学历以上背景的官员或学者，我这才感觉到这还真是个事情了。比如一位省级领导在我陪他参观博物馆展览时问：你们考古的人一会说文化，一会说文明的，文化和文明到底有什么差别啊？我还见到一位大学学者在文谈中说，中国是文明古国，因为我们有五千年的文化。他这话，也毛病大了去了。
这说明，五千年历史也好，五千年文化也好，五千年文明也罢，在许多中国人心里是存在着混淆的盲区的，大家多以为就是一回事。其实，历史、文化、文明不是一码事，至少是两码事，或者确切地说应该是三码事。那么，中国究竟有五千年的什么呢？
历史是一个比较大的时间概念，有自然界的历史以及包括人类在内的历史之别。你像地球的历史已经有了45亿年之久。那么地球上面的生物特别是人类的历史，在非洲那边最早，约有三百万年了。咱们中国目前考古发现的人类活动遗存晚一些，在中国现有版图上，通常都以1965年在云南元谋县发现的“元谋人”为上限，大约有二百万年历史。所以上面那位藏家如果想说中国有多么久远的历史的话，应当说中国有二百万年的历史，而不能说中国有五千年的历史。
文化的定义相当复杂，各个学科汇总下来，大约有一百多种解释。但我们一般说的文化，总是和人相关联的。换句话说，人类的行为都被认为是文化性的，文化是人类生存方式的的过程或结果。这就是说，有了人类，就有了文化，互为依存，相辅相成。按上面的说法套进来，那么文化在非洲已经有了三百万年的历史，在我们中国也已经有了二百万年的历史，而不能说我们中国只有五千年的文化。
文明所表示的学术含义，在考古上面是有界定的，一般需要具备三个物质形态的要素：文字的创造、金属的发明、城市的兴起。这三个要素在埃及或者两河流域等地，大概在5500年前出现，在中国大约是4500-5000年前出现，近年的考古发现预示可能时代还可提前。这就是说，我们中国至少有了五千年左右的文明发展史，而她的源头还可能时间更加久远，甚至有学者提出有文明形成之前的萌芽或孕育过程更长，乃至有上万年的可能，也不是妄断臆测，而是有根有据。
要之，中国具有五千年的什么？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显然已经不再是咬文嚼字矫情概念做游戏，而是如何正确表述我们国家历史渊源的大事情了。如果说中国有五千年的历史，是错误的；若说中国有五千年的文化，也是不对的；像有的教科书上说“中国是具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更是病句。而正确的表达应当是“中国是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古国”，或者说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史，都要标准的多。这用前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苏秉琦先生在他那本著名的《中国文明起源新探》中，对中国历史发展进程和中国国情的比喻更通俗，更形象，也更好记：
超百万年的文化根系，上万年的文明起步，五千年古国，两千年中华一统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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