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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聊郑州最近的一个案子，讲高空抛物。这种案子中国每年都有几起，涉及的人不多，可是每次谈起，很多人都意难平。 司法案件惹人关注，是因为它承载期待。看到正义申张，人们会觉得人间尚有正道，能看见光亮；看到有人无辜受累，就会愤愤不平，觉得天色惨淡。人是一种靠观念支撑生活信心的动物。 这个案件很简单。15岁的小杨，在郑州街边一栋居民楼下玩耍。当空落下一颗水泥疙瘩，砸中他的脚背。小杨本能地抬头望，另一颗水泥疙瘩随之落下，砸中他的左眼。小杨的左眼球破裂，几近于失明。 这栋楼有18层高，一共340户居民。小杨的家属调取了监控录像，只能看见东西坠落，却不知从何处来。上门调查许久，始终查不出是谁扔的。水泥疙瘩这种东西，不像花盘酒瓶，怎么好查呢？于是，小杨将340户居民全部告上法庭。 这样的做法看起来偷懒，其实法律是支持的。侵权法这样规定：
简单说吧，只要不能洗清抛物嫌疑，所有人都要连坐。虽说法律用词是补偿而不是赔偿，可是“能证明自己不是侵权人”不补偿，这就隐含了：被连坐的人，是以加害嫌疑人身份承担责任的。 这条法律合理吗？我认为不合理。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别人往楼下丢东西砸伤人，却要我来承担，这很不合理。说破大天来，我都觉得委屈。一项法律首先做不到正义，无论吹得多么天花乱坠，我都不认为它是良法。 “连坐法”观点的代表性人物，是法学家梁慧星。他认为这项立法有两个目标，首先是救济，其次是防范。
正义被扔到一边去，功利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听起来好有道理。 很可惜，这两个理由都是站不住脚的。 一个人行乞路边，饿着肚子，这不是他抢劫的理由。想帮助他的人，也不能以“救济”之名抢劫。因为一个人遭遇悲惨，就把他的利益凌驾他人之上，这是法律原则的失守。 “连坐法”真能防范事情发生吗？很多人说可以，大家利益休戚相关，互相监督。效果怎么样，我是很怀疑的，并且对另一种后果深表疑虑。 “连坐法”隐藏着一种危险倾向：警察、受害人追查凶手的积极性大大降低。发生类似事件，只作简单排查，很快诉诸法院。反正有一大堆邻居垫背，赔偿总会到位，耗时耗力的追查，就显得笨拙不划算。 更有一种可能，如果查出凶手，面对巨额医药费和赔偿，对方无力承担。反倒是查不出来，这笔钱由众多邻居平摊，倒能迅速结案。站在受害人立场看，这方向倒符合他的利益。 国内发生过“高空抛酒瓶”“高空抛烟灰缸”案件，结果都是“连坐”了事。酒瓶烟灰缸不是有指纹吗，怎么会查不出来呢？很可能，把责任推给无辜邻居，恰恰是最简单的安排。 真相模棱两可，法庭草草结案。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一堆邻居自认倒霉。这会不会鼓励心理变态者乱抛乱扔，以惹麻烦为乐呢？不排除这样的倾向性。 你最终可能会问：一个人被高空飞物砸中，就是找不到凶手，那怎么办？ 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将水泥疙瘩送去检验，请专业人士绘制抛物轨道，督促务必破案，这些都值得努力尝试。树立保险意识，平时买保险，出事后让保险公司破案追责，这也是解决路径。实在不行，寻求慈善帮助。 最下等的解决之道，就是迁怒无辜，要求旁人担责，把正义扔到粪坑里去。 正义应当得到敬畏。牺牲正义，会有其他代价冒出来，法律严肃性荡然无存，人心善良也会败坏。一个人祸从天降，本来很值得同情；可是一旦法律赋予他特权，从别人那里合法地掠夺一笔钱，他就从受害者变成另一桩强抢事件的加害者。这样的人很难获得真诚同情。相反，他只会收获腹诽和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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