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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鲁藏布大峡谷索松村影像纪年(2011年-2015年)

 浮生偷闲 2017-06-09

2011—2015

索松村影像纪年





索松村是西藏林芝地区雅鲁藏布大峡谷里面众多的村庄之一,极为普通。不过,对于我个人来说,它具有特殊意义——索松村是我住下来与南迦巴瓦峰“约会”的地方。准确地说,我每次去索松村都住在桑丹家里,与他们亲如一家,因此也陆陆续续拍摄了很多照片。持续对一座雪山,一个村庄,一家人的关注,不知不觉间就有了意义,整理出来就是关于一个村庄的影像纪年。


文图 | 卢明文

 


2011年·初见


2011年清明假期,大峡谷桃花开得正好,我和几位同事第一次走过派镇转运站下边的雅鲁藏布江大桥,徒步往索松村而去。当我们走进大峡谷,走进雅鲁藏布江边的桃花源,立刻就被扑面而来的柔美与壮美震撼——柔美的江水,柔美的桃花;壮美的峡谷,壮美的雪山。漫步其间,仿佛在聆听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





桃花繁盛似锦,江水碧绿如玉,雪山挣脱云雾的缠绕,俊美挺拔——云霞般的野桃花铺满了雅鲁藏布江两岸,所有的色彩都极其饱满,在天地间描绘出一幅壮美绚丽的图画。此时的大峡谷,凝聚了所有的美,张扬着大峡谷的狂野个性。


从进入桃花掩映的村庄开始,看见粉白粉红的桃花,田间的牛羊和劳动的人们,大风卷起风沙漫天飞扬,一直到夕阳下金色的南迦巴瓦峰慢慢沉入夜色——我们正在亲历贝多芬的“田园”。





从村口走10多分钟,就到了桑丹家,在路边。推开他家院子的门,只见牛和猪在院子里相安无事;再推开一扇门,才是住人的小院子。桑丹的汉话说得不错,得知我们想住在他家,欣然应允。把行李放好后,我们就去约一公里外的山崖边看雪山,雪山下面就是雅鲁藏布江。


这几年出门闯荡,桑丹的汉语水平在村里已经是顶呱呱了,他幽默风趣,即使是和客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他风趣的表述也往往让客人大笑不止。他并不忌讳谈论女人,都26岁了,还没娶到老婆,用他嫂子的话来说就是“稀稀拉拉”(不好的意思)。对于娶不上老婆的原因,桑丹认为主要是村里同龄的姑娘都外嫁了,而外村的姑娘他一个也不认识。他上回去八一镇相中了一个姑娘,但女方要5万块钱的彩礼,这让桑丹望而却步。





桑丹26岁的嫂子嘎玛除了对自己的外表感觉 “稀稀拉拉”外,她生活的其他方面都是“呀咕嘟”(好的意思)的,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干家务,她最喜欢吃的食物是米饭和白菜,她最喜欢的首饰是丈夫送给她的金耳环。为了使自己的外表不 “稀稀拉拉”,嘎玛坐在火炉旁,就着昏暗的灯光把长长的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她一边梳头一遍轻轻地哼唱着歌谣。


嘎玛是个特别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女人,她常会在客人面前把两只手伸出来,努努嘴,看着手掌上的茧子,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工作多多有了,手都‘稀稀拉拉’了。”说完立即用双手把脸蒙上,然后羞涩地像个小姑娘一样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工作多多了,钱多多了,去拉萨,去北京,去峨眉山。”





嘎玛6岁的小儿子西绕丹巴对“钱多多”的理解则是可以去转运站,因为那里还是他迄今为止去过的最大的地方,因为他有个正在米林县城上小学五年级的哥哥,上次回来还在转运站给他买了一个漂亮的作业本。


清晨,太阳从南迦巴瓦峰的东面升上来,它的9个兄弟(9座山峰)同时沐浴在一片金子般的霞光中。





嘎玛把为客人准备的两盘刚炒好的菜端上桌,就拿着铁锹和桑丹来到大棚里忙活了起来。这个30平方米的塑料大棚里种着小白菜和菠菜,桑丹说:“这些蔬菜都是为客人准备的,没有青菜实在不好意思。”


劳动之余,桑丹偶尔会看看雪山——大多数时候,南迦巴瓦峰隐藏在云雾之中,峰顶时隐时现,它的9个兄弟就像卫兵一样护卫着主峰。望着美丽的雪山,他终于明白了那么多人大老远赶过来看山的原因,他为自己能生活在雪山脚下而自豪。





明白了道理,桑丹的想法就多了起来,干劲也就更大了。由于他嫂子的哥哥是村长,走的地方多见的世面也广,村长常常把外面好的经验和做法告诉他,桑丹也乐意为此而实验性地做一些探索。这个年轻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在二楼可以看得见雪山的那两扇窗户下盖一个大看台,他要把自己的家也改造成江对岸那样的观景台。除了开家庭旅馆,他还准备开小卖部。


新房已经盖起来了,只剩下安装门窗这最后一道工序了,为了节省钱,洛桑丹增就自己当起了木匠,一有空他就在新屋里忙个不停。花了10多万块钱盖的新房一旦全部完工,洛桑丹增首先想到的也是开家庭旅馆,因为他已经从村里好几家开家庭旅馆的人家看到了甜头。




印象:2011年是索松村的旅游元年。由于派镇转运站下面的雅鲁藏布江大桥建成通车,一部分游客开始前往索松村观赏雪山,村里人开始意识到游客带来的商机,纷纷准备开客栈、小卖部。桑丹一家也开始筹备开客栈和小卖部的事,整个索松村开始躁动起来,村民对未来的好生活满怀希望。

 


2012年·松茸季


每年的六、七、八月份,是索松村人上山挖松茸的季节。由于市场上松茸的价格比较高,每年采挖松茸是一家人重要的收入之一。到了这个季节,村里人就放下其他事情,只留下老人和孩子,上山去挖松茸。


桑丹一家也是这样,每天一大早,他就和哥哥嫂子一起,去村后的山上挖松茸,风雨无阻。桑丹年轻力壮,每次他都是单独行动,比别人多走一些路,爬到别人不常去的树林。因此,他的收获总是比别人多,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挖到10多斤松茸,能卖四五百块钱。





嘎玛一般和自己的男人普巴一起,他们在编织口袋上固定一根绳子,背着就上山了。口袋里装着烙好的面饼,是午饭。


只需要往山上走20多分钟,就进入大片的青冈林。林间厚厚的青冈叶下,一朵朵精灵般的松茸静静地等着嘎玛。


嘎玛手中唯一的工具就是一根特制的细木棍,一端有把手,另一端削尖,长不到1米。嘎玛用木棍翻开地上的腐叶仔细搜寻,当看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松茸时,她就用木棍被削尖的一端插入松茸周围的泥土里,用力,松茸就被完好地挖出来。


最好的松茸是已经长大,但还没有“开花”的。所谓“开花”,并非松茸真的会开花,而是指松茸顶端的“伞盖”已经完全打开。





中午,嘎玛手中的塑料袋里已经装满了松茸。她找块空地坐下来,喝水,吃面饼。阳光透过丛林洒在她布满细密汗珠的脸上。因为经常穿过低矮的树枝或荆棘,她的头发乱了,身上粘满了细碎的叶子。


直到下午两三点钟,他们才背着沉甸甸的松茸下山。在偶尔可以看见村子的地方,嘎玛会停下来凝望一会儿,看村子在云雾里若隐若现,看雅鲁藏布江弯弯曲曲。


村口,收购松茸的人早就等在那里。桑丹一家人的松茸被倒在地上分拣,没“开花”的40元一斤,“开花”的便宜一半。

回到家,嘎玛便开始给一家人做晚饭。商贩不要的松茸,今晚会出现在嘎玛家的餐桌上。





印象:2012年,桑丹家的小卖部和客栈都开起来了,但客栈仅仅是利用二楼的客厅,分隔成小间之后变成客房,总共只有10多个床位。旁边的一家人跟一个外地人合作开起了客栈,从网上招徕客人,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桑丹一家决定今后的工作中心要慢慢转移到旅游上来。

 



2013年·桃花雪



4月,大峡谷里漫山遍野的桃花,再落上一场雪,会是怎样的景象?


雅鲁藏布江上的雾气,积雪下带着水珠的桃花,雪后天晴的惊艳,都让图片来展现吧。



 

印象:2013年,桑丹家的变化不大。但旁边人家的客栈生意越来越好,让一家人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把原来一层的厨房推倒重建,建二层楼,一楼做餐厅,二楼做客房。

 



2014年·建新房


四季常绿的大峡谷,春天是从一朵花的绽放开始的。不知不觉,枝头的几朵桃花就在料峭春寒中摇曳,怯怯的,等候满树、漫山遍野的桃花灿烂。


大峡谷里面的索松村,蛰伏了一个冬天,也开始热闹起来。


田里的麦苗在干燥的土地上返青,它们着急地想饱饱喝水,然后在春风里飞快地成长。于是,给麦田灌溉成为索松村在春天里最主要的农活。





对于桑丹一家人来说,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新房装修好——那不仅仅是新房,也是一个客栈。村里已经有三家人开了客栈,生意都还不错,桑丹想让客栈早一天开始营业。但是修一栋两层的藏式楼房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举全家之力依然不够,桑丹的哥哥普巴不得不去邻村找亲戚朋友借建房用的木料。

 

印象:2014年,桑丹家最大的变化就是开始建新房;还有就是,他的母亲于2013年生病去世。随着旅游的人越来越多,索松村人都开始行动起来。建房、开客栈,是桑丹一家、也是索松村人最大的希望。


 

2015年·希望


2015年元旦假期,我再一次来到索松村。

桑丹家的新房已经建成并装修完毕,二楼新增了10多个床位,还修建了公共厕所和洗澡房。


面包车也买回来了,但只有普巴会开,于是,接送客人成了普巴的事情。而嘎玛依然每天忙着做家务。


冬天没什么农活,也很少游客,大多数时间都闲着,晒晒太阳。孩子们放假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日子缓慢、平淡、其乐融融。


再过三个月,桃花开了,将迎来2015年第一个游客高峰。桑丹希望家里的二三十个床位都能住满,利用林芝桃花节好好挣点钱。但他苦恼的是,现在村子里的客栈有五六家,竞争很大,而且他又不懂在网络上宣传,要想把生意做好,还有很多困难。





30岁的桑丹比4年前显得老了一些,他还是没有成家的打算,先挣钱吧。以前曾经戒酒的他,现在偶尔也小酌几杯。晒着冬日的暖阳,桑丹看着远处的南迦巴瓦雪山,心里是满满的憧憬。


在南迦巴瓦峰下面的这些村庄里,有很多关于这个雪山的传说和歌谣。他们崇拜雪山,日夜仰望,歌之,舞之。


晚上住在桑丹家里,他为我们唱了一首民歌:


当金子般的太阳从雪山上升起

鸟儿在天空自由飞翔

南迦巴瓦像锋利的长矛

直刺苍穹……


桑丹的歌声在昏暗的灯光下极具穿透力,穿透浓重的夜色和漫长的岁月,传达出生活在峡谷里的人们祖祖辈辈对这片土地的深情。


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峡谷里的人们相信,每当南迦巴瓦峰顶的云雾变成光芒四射的“桑烟”,他们的生活就会越来越好。

 


(本文摘自《西藏人文地理》,原文有删减,转载请注明出处及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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