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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中的狐女形象

 心弦乐 2017-06-10
1.1坚贞不渝,人狐之恋
《聊斋志异》中,蒲松龄给狐女注入了人的情感。她们拥有着人的复杂心绪,人的恋爱思维。不管在现在还是在300年前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爱情成为了一个永恒的主题,在众多写狐女故事的篇目中,人狐之恋成了主体。这些人狐之恋的篇章也是最为上乘的佳作,也最为人所熟知。在常人看来,人狐殊途,并非一类,就更不要说爱情了。但在蒲松龄的笔下,他让人狐相识,相恋,而且故事本身并不亚于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甚至远远高于人间男女之爱。
小说中的狐女,她们有着千百年的道行,可化身为人形并且相貌出众,美若天仙。她们多生活在深山树林中,与世隔绝,大多数狐女没有受到世俗观念的侵蚀,身上少了封建传统的束缚,相对那些笑不露齿,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凡间女子多了几分神秘。正是她们身上这种不同于人间女子的个性吸引着凡夫俗子,但吸引他们的不止如此。
小说中,每个故事的爱情都有些相似的地方。狐女与人相恋似乎都来自一见钟情。她们往往刚刚出场便得到男子的爱慕。在《娇娜》中,娇娜刚一出场,孔雪生便被娇娜超凡脱俗的美貌所吸引,书中写到:“望见颜色,频呻顿忘,精神为之一爽”。[1]孔雪生身患重疾,但一见狐女娇娜便顿时忘记了疼痛并且精神大爽。亦如《鸦头》中,王文与鸦头的爱情也发生在他们的初次相识:“俄见一少女经门外。望见王,秋波频顾,眉目含情,仪度娴婉,实神仙也。王素方直,至此惘然若失。”[2]即使正直的王文也被鸦头的美貌一见倾心,不能自己,而“惘然若失”了。《青凤》中,狂生耿去病遇到昔日借住他家荒园的狐仙一家,看见美丽的狐女青凤,便拍着桌子大叫:“得妇如此,南面王不易也。”[3]再如《婴宁》中的王子服在上元节的灯会上遇见婴宁,拾起婴宁掉在地上的梅花:“生拾花怅然,神魂丧失。”这是的王子服已被婴宁深深的吸引了并且难以忘记。《聊斋志异》中的人狐之恋,以一见钟情开始,离奇曲折为叙。从而开始了一段浪漫的传奇爱情故事。
不同于之前志怪小说中的狐妖鬼媚《聊斋志异》中的狐女们被作者描写成男人们的爱使和女神。她们与凡间女子有着明显的不同,她们没有所谓的封建礼法,没有封建墨守陈规的牵绊,面对爱情,她们选择的是自然表达,热情开放,洋溢着自己的人生观、道德观。一旦狐女们得到爱情后,便会一心一意,坚贞不渝对爱情的。这种这种信念就是她们的全部。但事实上,这群鬼媚爱情也
并非一帆风顺。《青凤》中的耿去病追求貌美的狐女青凤,但受到青凤叔父的阻挠,因为人狐殊途,带走了青凤。耿去病对青凤相思成疾,苦苦寻觅,而被带走的青凤也是实实挂念耿生,化身小狐狸回到的耿生的身边,一对恋人终结连理。《鸦头》中的鸦头与王文的爱情的阻力来自妓院的老鸨。鸦头为了自己的爱情生活,与王文私奔。但第一次的逃走并未成功,被老鸨手下抓回,并严加看管,使得王文鸦头两相隔。他们终在十八年后终成眷属。要不是鸦头对爱情的坚贞不渝,对王文的一心一意。若是当初鸦头放弃王文,她也不会被苦苦关押十八年之久。但是爱情的执着让他们最终双宿双飞。
这就是蒲松龄所展现的不同寻常的人狐之恋,超出现实的想法,又没离开现实的爱情故事。
1.2扶危济困,行侠仗义
关于狐的记载,早在战国时期的《山海经》里就有提及。到汉魏六朝时干宝《搜神记》中卷十八专门勾引男子的狐狸精阿紫。再到《封神榜》中的妖狐苏妲己。在这些故事中狐女似乎都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她们用她们的妖媚来勾引男子。狐狸精这个词更是成了不道德的代名词。但是蒲松龄颠覆了狐狸精害人这一套路,把她们的妖媚变成美丽,狡猾变成智慧,灵异变成聪颖。他不仅仅赋予她们美丽的容颜,更给了她们一颗真善之心。狐女们不仅多愁善感,精心呵护着自己的爱人。而且侠肝义胆,更为世间凡夫俗女所不能。
狐女们扶危济困、行侠仗义的方式大多有两个特点:首先,狐女们多选择清贫之家作为帮助对象。《丑狐》中的穆生“家清贫,冬无絮衣”得一无名丑狐的帮助,一家人的温饱才得以解决。然结果却是穆生背信弃义。其次,便是狐女通过与凡间男子结合,成为男子的妻子,为他操持家务,打理家事来实现的.蒲松龄笔下的狐女们大多神通广大。狐女们远离尘世,但一旦嫁给凡人成为人妇,便要像凡间女子一样操持家务,任劳任怨。但她们这种表现是自然带有的,她们与夫君相濡以沫,对老人孩子爱护有佳。完全是朴实和真情的流露。《红玉》中的冯家本来贫困不堪,不料婆媳又相继过世,家中更是清贫不已。幸好有狐女红玉屡次相助,帮冯生成了家,助他逃离了牢狱之灾。经历一番事情后,冯生与红玉幸福生活在了一起。结合后的红玉,完全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书中这样写道:“乃奔拥口,类男子操作。”[4]在家中样样都做,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只求冯生好好用功读书。“约半年,人烟腾冒。”《阿绣》中,狐女阿绣化身人间女子阿绣与刘子同结合,帮他操持家务。《狐谐》中家中清贫的万福遇到了漂亮的狐娘子。可以说,这些清贫的书生都是得到了狐女们的侠义帮助!狐女们用她们的侠义之心和蒲松龄赋予她们超出常人的法力帮助着她们的爱人,给予爱人帮助。这在以往的志怪小说中是很少出现的。
结合当时社会,书中那些清贫书生正是当时成千上万个苦难求知者的缩影,过着清贫的生活,整日苦读圣贤之书。这些人中也包括蒲松龄自己。蒲松龄一生清贫,他曾自述“薄产不足自己,故岁岁游学,无暇治举子业。”[5]当时的蒲松龄因为贫困不堪不得不到私塾教书,45年如一日。小说中红玉,狐娘子,阿绣等等狐女,不仅拥有美丽的容颜,而且有持家治家的能力。这些狐女正是蒲松龄现实生活中期盼的,正是这种对现实生活的期盼,他的小说中才会出现这些有着超能力的美丽与智慧兼备的行侠仗义的狐女形象。有了这样一个贤内助,自己便可以安心读书,一心考举了。但是现实生活中是没有这样的完美女性的。蒲松龄只能把自己的理想附加在了小说之上,源于理想又超越现实的去帮助书生的追求梦想,改变他们命运。这种理想也只能寄托于小说里,在小说里得以实现。
这些亦真亦幻的狐女,有着一颗超越凡人的侠义心肠,做她们认为值得的事情,一种真切而又务实的行动来表达对爱情的执着与信念。这种善的体现,让狐女们变得更加的可爱与迷人。她们拥有的不只只是表面的浮华的美,而是由内到外散发的一种真实的可信的美。
1.3表里如一,美之大成
《聊斋志异》中的狐女,几乎都有着美若天仙的容貌,她们的美貌吸引着男人们爱慕的目光。当然,狐女们并不是只有美丽的外表,她们同样与美丽对应的还有一颗美好的心灵。虽然,在《山海经》,《搜神记》,《封神榜》中提及的狐狸精形象都是利用其美貌去勾引,伤害他人,扮演着并不光彩的形象,但是蒲松龄这一次却真真正正的颠覆了狐狸精的害人形象。在《聊斋志异》中,大多数狐狸精扮演的是让人喜欢的表里如一的光鲜角色。
《聊斋志异》中狐女们的美貌出场,为她们一见钟情的爱情奠定了基础,凭着世间少有的美貌吸引着别人的目光。马瑞芳曾这样形容狐女们:“聪明美丽,纯洁可爱。她们貌美如花,柔情似水。容华绝代,风流婉转。”[6]对于美丽,蒲松龄给予狐女的是接近完美的容貌容貌。但是美丽并不是她们的全部。蒲松龄还给她们注入了美好的心灵。狐女们从真爱出发,没有假情虚意。在读过蒲松龄几十篇写狐的小说后,读者并不难发现狐女们的爱情,并不是建立在金钱与权势之上的,她们表现出的是一种超俗的境界。她们的目的是寻求真爱,她们爱上的大多是出身贫寒的书生。狐女的爱情是伟大的,在面对爱情,她们有时宁愿放弃自己的幸福,也要她们所爱的人幸福。《阿绣》中,蒲松龄塑造了两个阿绣的形象,一个是民间女子阿绣,另一个是有着百年道行的狐女阿绣。民间女子阿绣有着天仙般的容貌,书生刘子固更是被阿绣的美貌所吸引不能自拔。但由于两家人的作梗,最终“阿绣已自广宁人。”这时的狐女阿绣及时登场,出现在刘子固的家中,扮演着“阿绣”的角色。但是刘子固得知自己身边的阿秀是假的而且还是狐狸的时候表现让人失望:“刘大惧”。害怕狐女阿绣加害于他。但是阿绣并未因为刘的背信弃义而对他实施报复,而是以德报怨,在阿绣与父亲回城遇到劫匪的混乱之际救了阿绣,让民间阿绣与刘子固结为夫妻。自己则自动的退出。狐女阿绣的心灵,远远高于人间有些人。有些人常会用狐狸精来形容爱情中的第三者,但是阿绣的出现,决不是爱情的第三者,而是爱情的缔造者,她让爱情诠释的更加准确。
《小翠》中,蒲松龄塑造了一对知恩图报的狐狸母女。十几年前王员外帮小翠的母亲躲过了雷霆劫,十几年后小翠的母亲不忘当年救命之恩。正巧王员外正在为儿子选媳妇。但是王元丰确是天生缺陷,是个傻子。小翠的母亲带着自己的女儿化作民间的一对母女上门。把小翠嫁给了王员外的傻儿子。小翠,并未因为元丰是傻子而嫌弃他,而是倍加关心与呵护。来报答多年前,王员外救她母亲的恩德。可见,狐女也多重情重义。
《聊斋志异》中的狐女形象,多是之恩图报。她们没有害人之心,却有帮人之意。帮人脱离困境,帮人远离邪恶之欺。什么是美?字典中这样解释:“美,善”。故可知:美不仅仅是外表上的美,更是应该由内而外生出的一种美,狐女们美丽可人的容貌和纯洁美好的心灵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可谓表里如一,美之大成也。
千百年来,在中国的历史舞台上,女性扮演的几乎都是弱者的形象,虽然历史上有过武则天的时期,但是相对几千年的历史来说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现实生活中这种规律很难在当时打破,但是在文学中,没有什么是一定的。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狐狸精”们在文学的虚幻世界里,打破了这种男尊女卑的社会现实。《聊斋志异》中,作者塑造了一群可爱、美丽、有思想、有内涵的女性形象。这就是这群亦真亦幻的狐女们,她们敢想敢做,她们不拘泥于封建传统。男人不是她们生命的全部。从她们身上表现出一种新女性观,一种女性意识的觉醒。
狐女们,大都生活在深山树林、废旧的房屋中。这很符合她们动物的特性。恰恰是这种远离尘世的环境,决定了她们接近自然的一种气质。没有受到任何封建气息的感染。娇美的外表更使她们看上去超凡脱俗、与众不同。在中国的历史上,女子几乎各个恪守陈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羞于见陌生人,特别是男子。这是几百年来沿袭下来的,很难打破。在家听从父母,出嫁后对夫君言听计从,不敢反抗。地位低微,然而她们认为这是理所应当。因为没有独立的经济,男人就是她们所有的依靠,一但脱离男人和家庭她们会不知何去何从。封建思想、封建立礼教成为她们无形的枷锁。而在《聊斋志异》中,蒲松龄所塑造的狐女形象却是与之大相径庭的一类。她们大多数都未受过封建的教育,更没接受过封建思想的洗礼。在她们身上很难找到恪守陈规的影子,她们更多的时候像是一个精灵,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考虑会触及那条禁规。最具代表性的一个人物,也是相对来说比较饱满的就是《婴宁》。
婴宁把封建时期少女不能笑、不敢笑、甚至不会笑的条条框框打破了,没有束缚。当时的女子只能“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笑不露齿,笑不出声,否则的话就有悖纲常,有失检点。然而婴宁,面对陌生男子也豪无羞怯的笑,自由自在的笑,一切封建礼教对她都不敢过是春风吹马耳。婴宁的天真烂漫,不畏世事和人间女子成了鲜明的对比。正是这种不畏世俗的表现,让王子服为她折服,一见倾心,为之动容。
面对爱情,狐女们也不会像人间女子一样的被动。在那个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时候。女子出嫁前甚至从未见过这个未来的丈夫便已经和陌生的男子结成了夫妻,对于女子来说多少带有几分不幸。对于她们的爱情她们更没有发言权,对于父母安排的婚姻,她们只能选择接受。往往只有男子休掉女子,而却没有女子因不满婚姻生活而离开男子的。狐女们是自由的,不受拘束的,对于自己的爱情,她们选择敢爱敢恨,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在她们的思想中没有男尊女卑,女人不是天生受男人控制的,她们和传统的依附男人的女人截然不同。她们有主见,既主动热情又敢于追求爱情。而且独立不羁,拿的起放的下,进退自如。
在封建社会,无论经济政治男人永远是第一位的,而女人永远是被动的,被统治的被轻视的。而《聊斋志异》中的狐女们对这个千百年的传统大声说了“不”。狐女们男人相处时占了主导地位,领导的位置。她们想爱就主动的爱,想恨就大胆的恨。思想上大胆开放。活的潇洒自在,无形中好像在向人宣布“不做男人的附属品”。狐女们一但接受了真爱与男子结合,一些小说中的故事结局会是狐女成了贤淑的舞样与凡间女子,或者成为男子的妾室。但是也有一些狐女不接受这样的安排,仍旧天马行空,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她们在男子面前不羞涩,不自卑,跟男子平起平坐的爱,如果男人想让她们进入封建家庭的轨道,让她们甘受家庭之苦和压迫她们的答案就是分道扬镳。《房文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开封人邓成德游学到一地,恋上了狐女房文淑,与她同居并生下一个男孩,早在邓成德游学之前他已经有妻子了,但是妻子没有生育能力。邓成德想让房文淑与她一同回家,但是房文淑这样回答他“多谢多谢,我不能胁肩谄笑。仰打妇眉睫,为人坐乳,呱呱者难堪也。”[7]房文淑不愿意与他一道回去,不愿意看大老婆的脸色,不愿意让孩子难堪。她用这种方式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有这样的女子,一切以文学的角度出发,文学让这些形象跃然纸上。这些狐女,既用迷人的风采吸引着男人的眼球,又充满独立意识和舍己精神.在作品中,让人们看到小说中展现的一种新女性观价值观。也可以充分的看出了女性意识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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