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喊柳永去填词
(2017-05-26 09:41:53)
大约是宋仁宗皇佑五年（公元1054年）的清明节，柳永（原名三变）的坟茔上已经长满了荒草。那是一个不湿衣的雨天，远远地走来一位娇艳的女子，她是柳永新丧后第一个在清明节赶来祭奠的人。
这位不知名姓的女子就是去年集资打发柳永的众粉丝中的一员。可怜柳永混了一辈子，死了要靠妓女们安葬。作为北宋词人，柳永无疑是婉约派的祖宗。他的词曾经唱红妓女无数。在那个时代，柳永也遭遇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唱歌的赚了个盆满钵满，填词的却潦倒终身。柳永绝不像俺这样斤斤计较，只要有口酒喝就好。
到底是知己，坟前这位美丽的娇娘首先斟满一杯酒，浅浅地洒在柳永的坟前。先过口酒瘾吧，你。然后，这位姑娘从食盒里取出两样小菜、两种果子，都是柳永爱吃的下酒菜肴。烧了一包袱纸钱，这姑娘望着还未烧完的余烬，口中念念叨叨：省着点花，不要都买了酒喝……站起身拍拍裙摆上经年的败叶，姑娘留恋着不忍离去。“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曾经，不，在去年以前，柳永是多少妓女崇拜的对象。
陈师师没有来。阴阳两隔，她实在经不起再一次感受生死离别。除了谢玉英，陈师师应该是柳永的最爱。就在柳永辞世二个月后，谢玉英也相跟着走了。在那边有一个人相伴，七哥一定不会孤单。望着窗外如麻的雨脚，陈师师一遍遍默诵着柳永送给她的这首《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样的情形是柳三变奉旨填词后的常态。奉旨填词，全赖宋仁宗赵祯所赐。本来，柳永出身官宦家庭，年少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宋真宗赵恒天禧元年（公元1017年）到汴京应试，不想却沉醉青楼，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柳永却洋洋自得地说：“近日来，陡把狂心牵系。罗绮丛中，笙歌筵上，有个人人可意。”自视才高的柳永居然落榜了，5年后再试不中，也许是酸葡萄心理作怪，竟写下了广为传诵的《鹤冲天》里的名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这一回，柳永出名了，这一回柳永真得摊上事了。要命的是，深宫里的仁宗皇帝也看到了这首词，并且记住了柳永这个名字。
其实，柳永对科举入仕很在乎。谁不想当官呢？后来，柳永打起精神再次参加考试，本来主考官已经准备录取他了，组织部门把考核结果报送仁宗皇帝批准，皇帝陛下本来照例准奏就是了，忽然间瞅见一个熟悉的名字，竟然是柳永。仁宗皇帝御笔批示：“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柳永这回摊上要命的事了。仁宗皇帝的这个批示，等于在政治上判了柳永的死刑。柳永干脆破罐子破摔，到处嚷嚷着“奉旨填词”。他不知道，正是他柳三变带动了一个文化产业。那时候，七哥随便给哪个妓女写一首词，哪个妓女就会一唱而红，身价倍增。在“娱乐”圈里，传唱着这样的歌谣：“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柳永真得看破了，想开了吗？当然没有。父亲、叔叔、兄长和子侄们都是进士，柳永的面子实在不好看。屡次失败后，柳永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恩典。景佑元年（公元1034年），柳永获得“赐进士出身”。这一年，柳永51岁。考进了公务员队伍，柳永只当过屯田员外郎这样的小官。不得志，只能说柳永一直不得志。他自比宋玉，还填了一首歪词《雪梅香》：“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
又是一首悲秋之作。柳永不知道，他的词作竟促进了大宋与金之间一次要命的文化交流。正隆三年（公元1158年）这一年柳永辞世105年了，正是南宋绍兴二十八年。金废帝、海陵王完颜亮读罢柳永的《望海潮》：“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即兴题诗：“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当然，由于内部和外部各种矛盾的纠葛，完颜亮最终折戟采石矶。这是后话，与柳永没有什么相干。不过，俺想起了唐代诗人杜牧，他真是一个占卜高手。一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竟成了北宋大词人柳永的卦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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