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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8 09:26
伊藤树．光害
在那个没有光的年代，夜晚是理所当然地昏暗，靠点亮火炬、蜡烛，在生火的木堆里，靠着这点温度，想在方圆之内寻找光明。那时候渴望着光，背叛黑暗。
（图：衣谷化十）
在那个没有光的年代，夜晚是理所当然地昏暗，靠点亮火炬、蜡烛，在生火的木堆里，靠着这点温度，想在方圆之内寻找光明。那时候渴望着光，背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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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昆德拉曾说过，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走向未知更美丽。对于光亮是什么，生活在昏暗之中的人并不知道，可他们依然逐步加入找寻光明的行列，使得光亮与昏暗，这明与灭的对立之中，后者显得多么负面与难堪。 未知是美丽的，可是同时，人们对于未知却也感到恐惧。于是在那往后的日子里，人们不断地找寻光明，诚惶诚恐地加入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的行列，希望这队伍可以往更光明的方向走去。后来，卖火柴的小女孩就死在了某个冬夜里面，怀里兴许还抱着卖不完的火柴，那些火柴在那个冬夜里，也明白了自己终究不会被点亮，可能就一直望着那漫漫长夜一直发着光的路灯。可是路灯的光没有温度，我的有，它这样想。 最后，他还是明白了，他终究不会被点亮。 火柴在那年代被遗弃了，爱迪生的灯泡发出让人看起来会觉得很温暖的光亮，在原本应该理所当然黑暗的夜里，一点一点地驱走这巨大的影子，像是驱走高山的恶龙，人们从此获得光明，没有人喜欢黑暗，大家都渴望着光。于是一切的发明都配合这光而产生。 坐在这城市的某一个角落，我始终感觉不到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岛上。岛屿的天气是非常恐怖的，下的雨、刮的风，像是终日狂怒的波塞顿，一巴掌一巴掌地落在这小岛上，着实像隔壁家里正在发生家暴，那些哭泣嘶吼穿透门墙，那么强烈地摇晃你的听觉，让人坐立不安。晚上，这城市总是发出不同颜色的光亮，像是大家形容的城市一般，五光十色。这里蓝光透紫，惨白的永远都不是月亮，而是建筑区内照着还未成型的屋瓦的聚光灯。也许，远远看来似乎也能充当太白的窗前光，但这光，亮得平庸，亮得无所事事，像是失去了当年那么渴望地寻找勇气，这光亮就像是当年卖火柴的小女孩死去的那个冬夜里，火柴内心所想的一样，这样的光没有温度，我的有。 可是火柴已经被遗弃了，而太白也没有为它悲白发。惨白的光照着残缺的屋瓦，某天这些屋瓦会建成高楼，等到了那时候它就是月亮，到了那时候人们的窗前光不再居住嫦娥与吴刚，而是这苍白，没有温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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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光，亮得奢侈。 在一栋又一栋楼房之间，可以看见远方的天际总是泛着霞光，好像那里是不会在日落之后回归黑暗的不夜城，炫耀着自己能虚度的光亮，开拓自己的边疆，而黑夜只能软弱地承受这等被光亮殖民的屈辱。 在城市的光害里，我总是将自己房间的窗帘拉上，让自己也一并堕入黑暗之中，也许我也同黑暗一样，是软弱的，面对光的殖民，我们都无能为力。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地面对黑暗，像小心呵护玫瑰的小王子一般，我想要用玻璃罩罩住它，让他每日每夜都能安心，不必再承受光害的殖民。 这黑暗过后终究会躲回自己的世界去，在日光之中，也许身藏在每个人的影子里，我不知道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它会跑到哪里去，又有何处可以去。我只是如常打开房间的窗，看着对面山上那整齐的墓碑，和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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