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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网-陈寅恪

 aemon 2017-06-19
    陈寅恪是20世纪中国史学研究领域堪称“国之重宝”的人物。他毕生执著以治学为目的,坚信“士之读书治学,盖将脱心态于俗谤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他的研究会通中外文史,探赜幽微,赓续绝学。他在36岁前为求学辗转异国,晚年因环境颠沛,健康折损,目力丧失。相较于此,执教清华的22年,特别是抗战爆发前安居清华园的11年,是他毕生的学术与生活之盛年,足资先人眷念,后学追怀。透过陈寅恪家人与师友的种种回忆,可感那份深系清华的笃实之情。
 
向学维新之家
 
陈寅恪(1890~1969)出生于倡导维新的世宦之家,祖父陈宝箴在维新运动中主政一方,父陈三立积极参与维新,力促湖南开化,推进维新事业。陈家祖籍江西义宁,寅恪生于湖南长沙,成长于向学维新之家,使其读书丝毫不染功名,无意以文凭为目的,增进学识与达致精神乐趣是其生命的主题。
 
陈寅恪在12岁时即随兄长东渡日本求学,1906年病归考入复旦公学。他于1909年起相继留学德国、瑞士、法国,1918年冬入哈佛大学,学习梵文、巴利文,吴宓惊其博学,有“寅恪虽系吾友而实吾师”之叹服。1921年再赴德国,入柏林大学研究院继续研修梵文与东方古文字学。这为他能够身居清华国学研究院最年轻导师,埋下十数载专心攻读的伏笔。
 
学问之家:工字厅、南院、西院
 
1925年初,清华国学研究院的组建筹备工作积极进行,主持其事的吴宓六年前即深深叹服于陈寅恪的博学卓识,加之对陈家三代人格学品崇敬有加的梁启超向清华校长曹云祥的着力举荐,尚在异邦的陈寅恪——在未取得任何学位、未出版一部专著的情况下,凭其为学卓识,破例接到清华研究院的导师聘书。
 
1926年8月,37岁的陈寅恪就任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同时住进工字厅,与住在“藤影荷声馆”的吴宓为邻。住在西院的王国维,与陈寅恪“识趣特契”,时常前来叙旧。多年后,每当陈寅恪领着女儿散步至此,总会高兴地告诉孩子们这是自己刚回国时的居所。
 
秋季开学,他首先为国学院学生50余人开设“佛经翻译文学”课程,随后指导年历学、古代碑志与外族有关系者之研究、摩尼教经典回纥译本之研究、佛教经典各种文字译本之比较研究、蒙古满州书籍及碑志与历史有关系者之研究,并担任“西人之东方学之目录学”、“梵文”两门普通演讲课程。
 
对于学生而言,返国不久的陈寅恪,名不见经传,学生不知其学贯中西,少有瞩意。而他的授课,专讲个人研究心得,繁复考据、细密分析难免令人兴味索然。所以真正有能力接受其学问者,寥寥可数。他的研究方向也太过冷僻,青年学生一时不易接受。而在梁启超看来,“陈先生的题目比较明了,我自己的题目,最是空泛。”后学陈寅恪会通中西的为学境界确实难得。因此,他时常引导研究生向陈师学习治学路径,谆谆告诫选题切忌过大空泛,力求小而能精。对于每一种研究都有思想作指导的陈寅恪,是国学院学生逐渐领悟而不断接近的学术高峰。
 
对于始终向学为学之人,家的概念即学问的居所与心灵的皈依。国学研究院导师中,除梁启超之外的三位导师均习惯在家中接见学生。据学生回忆,陈师的“书房中各国各类书都有,处处是书,我们进去要先搬搬挪挪才能坐下。”家中问学,导师循循善诱,学生尽力于学,“穆然有鹅湖、鹿洞遗风”。
 
1928年春,陈寅恪迁居南院(今照澜院)2号,与住在1号的赵元任一家比邻而居,这是一座西式双拼外廊式住宅。此时,赵元任一家正为书多屋小空间逼仄而犯愁,陈寅恪欣然让出居室之半,供赵家藏书之用。赵元任、杨步伟伉俪以一贯的温和与热情,在生活上给予陈寅恪细致的关照,并积极为陈促成婚事。这年秋七月十七日,39岁的陈寅恪终于同唐筼女士(台湾巡抚唐景崧之孙)在上海成婚。
 
然而,不测风云屡屡来袭国学研究院。1927年6月2日,王国维自沉于昆明湖;1928年6月,梁启超因病辞去清华一切职务;赵元任只担任每周演讲吴语一小时的课程。在此非常情况下,1928年新学期起,陈寅恪力担重任,无论是否门下正式弟子,皆尽学问指导之责。梁启超弟子陈守实、吴其昌,皆深受陈师教益。1929年国学研究院结束,陈寅恪转任历史系与中文系双聘教授,并为中文研究所、历史研究所分别开设“佛经文学”、“魏晋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等专题研究课。此时,为迎老父北上,陈寅恪在西四牌楼附近赁得姚家胡同3号住宅,时有居住。这里临近中央公园,饭后可至品茗散步,以调节繁重工作下的劳神与弱体。
 
1935年,陈寅恪一家搬进两年前落成的西院36号。在当时仅8岁的长女陈流求记忆里, “这段时期家中生活紧凑而有规律。父亲的书房不大,窗前放下的那张深褐色书桌可不小,靠墙是高高的书柜,还铺设了一张小铁床,屋内很挤,孩子不可进去玩。”授课之余,之于佛经用力最勤,每晚伏案工作不辍。同时,多年坚持每周进城向外国教师钢和泰学习梵文,并做学术讨论。抗战爆发前任教清华的11年,陈寅恪完成著述及序跋53种,赓续绝学,论域深广,深得国际汉学界景仰。
 
家园别恨失光明:新林院52号
 
日寇侵华,山河破碎,民族危机,对于坚持独立人格、忠于学术、将民族情感与忧国忧民融入生命的陈家,冲击之巨远越寻常。老父含恨而逝,寅恪全家携恨踏奔苦旅。八年颠沛,双目失明,伦敦医治复明无望。1946年10月,陈寅恪夫妇与小女儿终于回到最怀念的清华园,住进新林院52号。时事日非,眼又不见,赋名书房“不见为净之室”。在助手和家人的辅助下,56岁的陈寅恪继续教学和研究。书房对面的一间大屋辟作教室,他坚持在家中为历史系和中文系的学生授课。战后清华大学经费支绌,无力继续免费水汀供暖,陈寅恪只得将多年苦心搜罗的巴利文藏经和东方语文诸书割爱售于北京大学东语系,用以购煤取暖。躯病体残,寒冬难度,1948年初春,陈寅恪夫妇在新林院52号宅前亲手植下一株海棠,寄托即将离别北国、庭园孤寂的无奈与苦涩。1948年12月15日,陈家乘机南下,就广州岭南大学之聘。
 
 陈寅恪对故园故国的眷恋,对独立精神与自由思想的求索,却历数代数载千难万劫,已经深沉地写在北京,写在清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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