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平之如水 习法者,皆知“法”字在秦之前写为“灋”。汉人于《说文解字》,将“灋”解为“平之如水,从水;廌者,触不直者去之,从去”。 金庸大作《笑傲江湖》中有一角色,名曰“林平之”。平之兄,于迭经变难后,发奋习武,直至为练神功,“挥刀自宫”。 “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平之如水,平之兄自此成了平之姐。命名以命,也曾习律的查公真是高人。 二、高丽 “高丽”原系东北亚古国名,现今恐只用于“高丽参”“高丽航空”“高丽大学”等处。 读大学时,不记从何处闻知,高丽之“丽”字,当读“离”音。但此后看电视,屏幕中人皆读“丽”音“利”;查《辞海》也不得要领。于是,上课时,讲《唐律》“化外人相犯”条时,常绕开“高丽”一词,怕读错了,为学生笑话。 去年在武汉查阅资料时,不期在宋人“此山贳冶子”所撰之《唐律释文》中发现: 高丽,音离。东海之国,其地多产珠玑,汉时始通中国。 总算有个着落了。 三、过瘾 川、湘等处人嗜辣,不过瘾不止。 清至民国,项映薇、王寿、吴受福三人相续完成之《古禾杂识》刊有“过瘾”一词来历: 鸦片“上瘾亦有大小,小者数分,多者数钱。其瘾来时,涕泪交集,汗出尿遗,不尽其量不止,不逾其量不止,故曰过瘾”。 读后,每见朋辈辣至涕泪交集,大呼“过瘾”时,脑补四字——汗出尿遗。 罪过罪过。 四、尽我一世,尽你一世 “尽我一世,尽你一世”,直如情人之然诺。许诺者是宋太祖赵匡胤,许给十国之一吴越国的国主钱俶。 赵匡胤底定宋室江山后,以宋为宗主的吴越国人编《百家姓》,第一姓就是“赵”,第二姓才轮到“钱”。赵匡胤对钱俶不薄:钱俶去开封朝见时,宋朝大臣力主扣了钱氏,钱氏自己也情愿奉藩,赵匡胤却对钱俶说,“尽我一世,尽你一世”,让钱俶又平安回了浙江老家。 我想知道,钱俶如何回答此等温言?毕竟钱家也是善说甜言蜜语的。钱俶的祖父,吴越的开国君主钱僇就曾对回娘家省亲的妻子说过:“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可惜,末世君主气短,钱俶只会“泣下曰”,“官家独许我归,我何可负恩?” 赵宋首位官家——太祖的一世尽了后,第二位官家——太宗还是没放过吴越国,最终收编了它,毕竟话已说在前头:尽我一世不灭你。
五、货色 色是什么?“一顾倾城,再顾倾国,色也。”货是什么?“大者倾城,下者倾乡,富也。” 不管是货,还是色,反正乡、城、国都是“倾”而不在话下。所以宋人罗大经的评论是“货色之不祥如此哉!” 只是今人好货色者众,所以嗤人以鼻时才说,“你是什么货色?”仿佛是什么货色才行。 六、风马牛不相及 小时翻读《成语词典》,一直觉得“风马牛不相及”这句话很别扭。别的成语一般四字,它偏六字;而且顾名也思不出义,风马牛怎么能合在一起? 读《游宦纪闻》,方知宋人也对此词不解,但张世南有一强解:“牛走顺风,马走逆风。故楚子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 看起来好有道理,但为何是牛走顺风,马走逆风呢?张先生如果能活一千年,或许他会被我气到只想说一个字:“走!” 七、月满花满酒满,天远水远人远 诗词歌赋曲文中,我偏爱词,因其不拘一格,而又有一定之规。 少时在家常翻父亲的《宋词鉴赏辞典》,完全不懂,所以只是翻。如今舌耕于他乡,一晃倒是有十年没翻过了。 对宋词残存的记忆,也多半是高考前强记的一些名句,比如宋祁的“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因为老师强调这个“闹”用得好,所以就记住了。 四年前,读宋人笔记,偶读到一阙《浪淘沙近》,也是宋祁所作。无须人教,见之心动,只因年龄已到。 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至如今,始惜月满、花满、酒满。 扁舟欲解垂杨岸。尚同欢宴。日斜歌阕将分散。倚阑桡,望天远、水远、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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