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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鲁大学种菜亲历记

 王浩然 2017-06-22

几年前,有一款名叫“开心农场”的网络游戏风靡全中国,无论男女老幼都曾是它的疯狂拥趸,“种菜偷菜”成了中国人业余生活的一部分。如今,虽然对游戏的狂热已不复存在,但是“种菜”仍然是中国人的传统,它不仅仅是一种行为,更被中国人赋予了休闲、乡愁、亲情等复杂而又微妙的情感。刚从美国陪读回来的张琼女士,本是一名高级白领,从没干过农活的她却在美国耶鲁大学种上了菜,前不久,她跟本刊记者谈起了那段难忘的经历……

美国陪读拒绝种菜

2013年,儿子吴磊考上了美国耶鲁大学的法律系。众所周知,耶鲁大学是八所常春藤盟校中最重视本科教育的一所大学,也是美国最具影响力的顶尖私立大学之一。所以,当儿子收到录取通知,我喜极而泣,很为儿子感到骄傲。

但儿子一直在我们身边,担心他到了美国不适应,全家商量后决定,由我辞职去陪读。一切准备完毕,我和儿子来到了慕名已久的耶鲁大学。一来,我就被它迷人的风景所吸引。耶鲁校园的260座建筑物涵盖了各个历史时期的设计风格,被誉为“美国最美丽的城市校园”,漂亮的歌德式建筑和乔治王朝式的建筑与现代化的建筑交相互映,整个校园弥漫着古典的浪漫氛围和现代的精英气息。

老公为我们选择的是离耶鲁校园不远的一处房子,这里是有名的“中国爷爷奶奶村”。来之前,我查阅了许多耶鲁的资料。原来,美国历史上第一名来自中国的留学生正是从耶鲁大学毕业。如今,耶鲁大学约1/4的国际学生也都是来自中国。数据显示,耶鲁大学目前已有来自中国的680名学者,516名研究生和博士生,以及58名本科生。正因如此,这个“中国爷爷奶奶村”越来越发展壮大。

刚开始的一个月,我忙得脚不沾地,熟悉的环境、置办生活用品、伺候儿子饮食起居,了解学校的各种规章制度等等。将一切理出头绪后,儿子也逐渐步入正轨,我却突然感到空荡荡的。这里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没有熟悉的朋友,连出门购物都找不到一个同行的人。想到周围都是些跟我一样的留学生家长,我就想主动跟他们认识认识。

一天,当儿子如往常一样上学后,我拿着自制的小饼干去拜访隔壁左右的邻居。可奇怪的是,邻居都不在家,我无所事事地在小区里溜达。不一会儿,远远看到一个老太太挑着水桶,搭着毛巾从我对面走过来。走近一看,这个奶奶就住我家隔壁,也是过来给孙女陪读的。我忙上前打招呼道:“奶奶,您这是干什么去了啊?”老太太呵呵笑道:“我刚给菜园里的菜浇完水。”我一听就蒙了,心里叹息道,中国人真够牛的,种菜都种到美国来了。

和周围邻居们聊了几次后我才知道,如今陪读的家长们最流行的活动就是去耶鲁大学种菜。耶鲁大学和北京大学的面积一样大,可是就读的学生却远远少于北京大学,因此学校地多人少,偏远点的北部自然成了荒地。而自从来耶鲁的中国留学生逐渐增多后,以勤劳著称的农耕大国的家长们可闲不住了,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在耶鲁大学的北面开垦出了一片片菜园。从而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陪读家长们参与其中。

几天后,隔壁的李奶奶和王爸爸主动邀请我去观摩一下他们的菜园,我本能地拒绝了。没出国前,我就是个职业女性,每天出入高档写字楼,闲暇时泡泡咖啡馆。对于种花种草都提不上兴趣,觉得那是退休之后的生活,更别提什么种菜了,那绝对是农村老头老太太进城后,找不到城市生活的节奏,给自己设立的一项独特的运动方式。何况,这里是著名的耶鲁大学,我怎么能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种菜呢?要是让国内的亲朋知道了,那是很没面子的事。

百无聊奈耶鲁种菜

2013年10月的一个周末,我正准备和儿子商量去哪里玩,儿子却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他要和同学克鲁斯、妮娜一起去杰克家的菜园帮忙。

我觉得莫名其妙,赶紧阻止道:“你的专业是法律,去菜地干什么?杰克为什么让你们去帮忙,难道他们家请不起工人吗?”儿子却瞪着我说:“妈妈,你知不知道我们有社会实践课,许多人都会选择去菜园学种菜,有的同学还专程跑到很远的农垦基地去实践。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杰克让我去他家菜园帮忙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排队吗?”

我一听就愣住了,去菜园种菜还要走关系,真是够奇葩的。我不好再阻止儿子,却也想看看这种菜有什么吸引人的,于是要求和他一起去看看。跟随儿子来到耶鲁大学北面的菜园后,我顿时傻眼了。天啊,这种菜的规模可真是大啊。西红柿、土豆、辣椒、茄子等等,各种果蔬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美国不常见的香菜、韭菜,也是一应俱全。真是名副其实的开心农场啊。

那天,儿子干得很卖力,回家时,杰克的父母为表感谢,特地从菜地里摘了些新鲜蔬菜送给我们。晚餐时,儿子吃着这些蔬菜,无限羡慕地说:“妈妈,这些自己种的菜真的比超市里买来的菜甜好多啊,要是能天天吃该多好啊!”此后,儿子隔三岔五都会去杰克家的菜园帮忙,我知道他并不是为了获得实践课的高分,而是真正喜欢上了种菜。

思前想后,我决定为了儿子,也加入到种菜的队伍中去。我开始主动接近那些种菜的邻居,主动要求去菜地里帮忙。以前我很讨厌有机肥发出的刺鼻味道,以及蚊虫在身边飞来飞去的。所以,第一次去菜地时,我真是武装到了牙齿。防晒霜、防晒服、帽子、口罩和驱蚊水,真是一样都不少。可真正下地干起活来才发现,这些东西真的用不到。耶鲁大学为了鼓励大家种菜,免费提供化肥,这些化肥都是经过处理后的有机肥,一点异味也没有。

在菜地里忙活了几天后,我发现自己累得腰酸背疼的,但令人欣喜的是,晚上一觉睡到大天亮,再也不失眠了。在跟种菜的邻居们学习后,我才知道看似简单的播种、施肥和浇水,其实都蕴含有大学问。种不同的菜要分不同时段浇水,有的一天两次,有的两天一次,还有的菜长到一定的时候还要搭架子,甚至搭棚子。

不仅如此,还要学会如何驱赶爱偷吃的小鸟。聪明的中国人则会把废旧的光盘挂在菜地上,当阳光照射到光盘上时,闪闪发光的光盘就会让那些小动物们望而生畏。耶鲁大学所处的纽黑文县湿度大,气温偏低,为了让菜园的蔬菜不冻着,还会给它们“保暖”,真可谓用心良苦。自从加入了种菜大军后,我们家每天都能吃到各种新鲜的蔬菜了,儿子更是食欲大增。而我每天和大家一来劳动、聊天,感觉时间过得飞快。种菜的家长们,还会定期举行各种聚会,交流种菜的心得,把自己菜地里的胜利果实做成各种美味佳肴供大家品尝。

我的生活渐渐变得丰富起来,常常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老公常常打来电话,我都没空跟他多说,他为此很是郁闷,认为我在花花世界的美国,迷失了方向。可当他知道我是因为种菜而忙得没空理会他时,惊讶得跌破了眼镜。

“耶鲁菜地”引来关注

耶鲁的菜园分很多块,都被不同的陪读家长承包起来。当某块菜地的承包人因为某些原因要离开时,还必须为这块地寻找到一个新的承包人。

2013年12月,一个来自山西的陪读家长,因孩子顺利毕业,要回国了,他要为之前承包的菜地寻找新的承包人。当儿子听说后,一个劲地鼓动我去承包下来,说这样不仅可以天天吃新鲜的果蔬,而且还能把同学都带到自家菜地里上社会实践课,这对他来说是件无比骄傲的事。

为了儿子,我主动联系了那对父母,没想到,这里的菜地紧俏得很。为了表示出十二分的诚意,我真可谓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打感情牌不说,还表现出自己对种菜很懂行,时不时还和儿子一起去帮他打理菜地。终于,那对父母答应把菜地留给我打理。

为了环保和健康,种菜的家长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可以施肥,但是不能用杀虫剂;和邻居分享自己收获的蔬菜,哪怕对方不种菜;外出时各家会互相帮忙照应菜地等。

拿到菜园后,我和儿子一起去华人市场购买了各种菜种子。此后,我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奉献到这块充满汗水的菜地里了。每天早上,待儿子上学后,我都会匆匆赶到菜地里去浇水,看看自己辛苦栽种的菜有没有被那些“小偷”偷吃。然后为它们捉捉虫,翻翻土。傍晚时分,我还会再来巡查一遍。当儿子看到我的辛苦后,很是体谅我,不让我再为他做早餐,而是自己动手为我们准备早餐。吃着儿子亲手做的早餐,我很是欣慰,没想到因为种菜,儿子变得会关心人了。

2014年4月,当新闻报道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夫人米歇尔,带领孩子在白宫开辟菜园种菜后,种菜成为了美国人谈论的热点话题。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耶鲁菜地”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虽然有许多反对的声音,但以“坚持独立精神”而闻名全世界的耶鲁校方却非常鼓励中国留学生家长的种菜行为,不但表扬中国家长有着神奇的魔力,可以变废为宝,将荒地开垦成有机农田,还允许许多餐厅到菜园采购新鲜的蔬菜。

为了感谢种菜的家长,学校还特地举行了表彰仪式,让那些家里承包了菜地的学生都到主席台上接受颁奖。儿子家里有菜地的事被同学们知道后,大家更是踊跃地前来参观和各种实践。儿子的人缘越来越好,朋友越来越多。看着儿子能够这么快地融入到耶鲁的氛围中,我总算大大地松了口气,没想到“耶鲁种菜”竟带来了如此意想不到的后果。

此后的两年,我更加勤奋地打理菜地,儿子在学习之余也会帮我的忙。当老公过来探望我们时,也被我们拉到菜地里做苦力。没想到,他渐渐对种菜也产生了兴趣,在国内家里的阳台上,种了许多果蔬,还常常把自己种的蔬菜做成沙拉,然后拍照片发给我和儿子欣赏。

2015年3月,儿子将在耶鲁的法律系继续攻读法学硕士,考虑到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留学生活,我准备回国。临走前,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为菜地找到一个可靠的承包人。2015年5月,我离开了生活了两年的耶鲁,也离开了我辛勤劳动了近两年的菜地。没想到,我刚回国不久,美联社竟然发表了一篇关于“耶鲁菜地”的报道。让我欣慰的是,与国内的质疑不同,美国网友却给这些种菜的中国家长纷纷点赞,相信邻居王大爷在美国看到报道一定乐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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