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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写精神和心理的经历

 张来元 2017-06-22

陈忠实:写精神和心理的经历。

写(寻找)出自己的句子。(对社会、人生的独特理解的、能引起回味的句子)。

 当初构思和写作《白鹿原》,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写出封建帝制解体后,以根深蒂固的封建文化、封建理念结构着心理形态的白鹿原上的男人和女人,面对迎面而来的新的思想、新的文化、新的理念的冲击,原有的文化心理结构被搅乱被打碎,以新的文化、新的思想重新完成心理结构的新生的艰难痛苦。这个过程被称作心理剥离。人的文化心理结构打碎和重建的心理过程,很难一次完成,每个人物在这个过程中都会经历起码不止“一个故事”。白鹿原这一方社会,整个都在发生着打碎和重构,更不会是一次性完成的。这样,这道“原”在近50年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事件,这道“原”上的人也必然经受一次又一次的精神和心理的剥离过程,故事就一桩接一桩地发生了……

 

语言是完成交流的工具,一切生僻到让关中以外的人读了感觉莫名其妙的土话,都成了交流的障碍,肯定倒了读者的胃口。

  及至《白鹿原》的写作,我对生活语言的选择已有了一个基本的法则,那些从字面上可以让外地读者领会至少六、七成含义的词汇才用;如果从字面上让人连一半意思都揣摩不来的词汇,坚决舍弃;人物对话语言,尽可能生活化,更争取个性化。我在《白鹿原》的叙述语言里,用了许多生活语言,主要是为了叙述的生动和逼真,避免了任谁都不陌生的纯文字语言的平庸。我对叙述语言的探索体会是,在叙述语言里用上生活语言有如混凝土里添加的石子和钢筋,增加了语言的硬度和韧性。

  关于《白鹿原》中的细节描述,记不清哪位大家说过,情节可以任由作家编造,而细节却必须真实。我信服这句至理名言,并体现于《白鹿原》之中。

好的细节的艺术效果甚至是多层面的,即如《白鹿原》中鹿子霖离开田小娥窑洞时说的那句话,“点出了两个人生活状态的差异”。

 

创作的过程可以称之为一种对自我的求索。求索可分为两点:

  首先是作品要写什么,即作者对生活发生了什么独自的体验和发现,必欲展现而后快。这里我强调“独自”,是说自己对生活的体验和发现,别人不曾也尚未体验和发现的东西,既不会重复自己也不会重复别人,探索便获得了最高意义的成果。这种新体验和发现,既可能是尚未触及过的生活领域,也可能是自己抑或别人业已触及甚至写过的生活领域,因为发生了既不同于自己也不同于别人的新的体验,就更富于深层发现和体验的新鲜性和独特性。

  再者,当属艺术形式的创新。在我理解,艺术形式的创新或选择,是前者即内容决定的,包括语言。要考虑怎样的叙述或描写的形式,才能充分展现业已体验到的内容,从而使艺术富于个性特色。这一点上,鲁迅先生的作品是足以为范例的。无论《狂人日记》或《阿Q正传》,包括短篇小说《祝福》或《药》。鲁迅先生的作品在叙述方式或者说艺术形式上差异太大了。仅语言而论,不敢想象用写阿Q的那种语言怎么可能写狂人和祥林嫂。所以说,艺术形式包括语言的选择,都是为作家业已体验到的内容而苦心求索的。离开了内容而选择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或者没有对生活新鲜而独自的体验,单是展示一种自己感兴趣的新的艺术形式,很难获得期望的效果。

  探索自然免不了失败的危险,那么就重新探索,终有获得成功的时候。

写爱情是为了揭示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最腐朽最缺乏人性的对女人的苛律,也是我前述的把脉人物文化心理结构形态,也把握了和她相关的男人的心理结构形态。

 

在写作过程中,从内心,从文字的呈现来说更自由。不仅忠实地表达自己,更是无碍地表达自己。我把对白鹿原所写的那段历史的体验与理解,尽我的表达能力作了书写。

 

 现今,我的写作是一种触发式的写作,无论散文还是短篇小说,都是生活事项触及到某一种神经,发生创作欲望,不吐不快而成篇的。

 

欢郑板桥的两句诗“删繁就简三春树,标新立异二月花。”

 

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作者陈忠实以巴尔扎克这句名言做为小说的题记,表达出其创作这部长篇小说的宏愿与艺术追求。

 

西方社会生物学家莫里斯将人类的性行为归纳为13种功能:生殖、爱情、欢愉、交流、游戏、认证、征服、炫耀、麻醉、逃避、商业、政治、升华。

白鹿原上性爱带有前技术时代的特点。生殖功能在白氏家族展示得最为充分。白嘉轩连娶七房老婆,是想向世人证明传宗接代的使命感。无后为大成为白嘉轩的道德律令,不仅自己墨守蹈距,而且现实一旦与此律令发生冲突;血缘的纯洁性,对宗法观念坚守也即显得微不足道。他让三子孝义借助免娃的牛牛怀孕生子,也许是忘记了乡约颁布之时指责白满仓之妻扯襟坦脯的义正辞严。不仅白嘉轩的性意识随时代变化而变化,他的这种专注于性的生殖功能的特征在后辈身上不仅仅是弱化,也开始显示出拓展的特征。这想必是作者依循人物性格在特定环境下必然由之的规律精心设置的情节。小娥抑制不住性的躁动,竭力体现性的欢愉功能;白孝文甘为后成乞丐沉溺于小娥的性爱体现在是性的麻醉功能;白灵毅然挣脱婚约的束缚与鹿兆鹏同居则向世人昭示出性的爱情功能。而鹿子霖倚仗乡约的威严、霸占小娥,坦然地实践了性的征服功能,并通过小娥诱惑白孝父创造性设计了性的政治功能。心机巨测,非同一般,使贪求占有欢愉的老和尚”“碗客丑所难及。

 

 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什么叫民族的“秘史”,秘史是相对于正史而言的,是小历史。不是政治的那种历史而是人性的历史。中国是家国一体的,它是一个家族历史。《白鹿原》的成功不是偶然的,我评价时说,我说这一次是十多年以后重读《白鹿原》依然感到惊心动魄,我觉得它是有接近于经典的品质,我不敢说就是经典。什么叫文学经典?意大利文学家卡尔维诺(人名)说过一句话,经典就是你每一次重读这一部著作都有一种初读的新鲜感,而你初读这个作品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久记忆被唤起的感觉),这才是经典,这个卡尔维诺的解释。

       我觉得好文章、好风景是可以激起你憧憬的东西,

 

http://v.book.ifeng.com/book/ts/12163.htm

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

陈忠实《白鹿原》创作自述

 

简介: 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海明威的这句话,成为了陈忠实借以阐释个人创作历程的形象概括。陈忠实认为,作家对社会、对生活的理解是一种独立的声音,是把个性蕴藏在文字里边的能力。而作家之所以能写出打动人心的文学作品,靠的就是独立的体验、独立的发现、独立的文学形式。他说:遵循寻找——发现——探索的循环途径,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挖掘人内心的情感,只有这样的句子,才称得上属于自己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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