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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真能解决人类的问题吗? 下

 邈思遐想 2017-06-23

选自《YOU ARE THE WORLD》


胡因梦译


      心理上的革命有可能立即出现吗?不是在未来,也不是渐进式的,因为房子已经失火了,你不可能慢条斯理地谈论着如何救火的问题;你已经没有时间了,而且时间本来只是一种幻觉罢了。因此,什么能真的令人类改变?什么东西能够让身为人类的你我真的改变?难道必须倚赖奖赏与惩罚吗?这些方法早就试过了。地狱的惩罚、进天堂的承诺等等,这些方法都用过了,但人类并没有多大改变;他仍然善妒、贪婪、暴戾、迷信、充满着恐惧。单凭内在或外在的动机,并不能带来彻底的改变。透过理性分析来了解人为什么会如此暴戾、恐惧、贪得无餍、好斗、野心勃勃──分析是很容易的一种方式──难道就能带来改变吗?很显然不能,那么到底什么方式才能带来立即而非渐进式的心理革命?对我而言,这似乎才是最重要的人生议题。


      分析──专家学者的分析或反省式的分析──并不能带来解答。分析一向需要时间,而且需要大量的洞见,你的分析一旦出了错,接下来的分析就会跟着出错。如果你的分析得到了某种结论,而你立即从这个结论往下推演,那么你也受到了阻碍。此外,在分析之中还有“分析者”与“被分析之物”的对立问题。


      若是不透过动机、分析或对肇因的探究,我们要如何才能带来心理上的彻底革命?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出自己愤怒的原因,但这并不能制止你的愤怒。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出战争的起因,包括经济上的、国族的、宗教上的议题,或是政治人物的颜面问题、意识形态等等的问题;但我们仍然在互相残杀。五千年来已经出现过一万五千场重大的战争──我们到现在仍然没有爱,没有慈悲。


      一旦洞察到这个问题的真相,我们不可避免地会面临“分析者与被分析之物”、“观者与被观之物”、“思想者与其思想”之间的界分是否真实的问题,不是理论上而是真的有这样的问题吗?这个“观者”──这个让你产生“看与听”的存在中心──是否只是一个把自己与被观之物分开来的概念性存有罢了?如果你说你在生气,那么这股怒气与那个知道自己正在生气的存有,是不是真的有区别?那股暴力不就是观者的一部分吗?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必须试着去了解它。我们若是关心当下立即产生心理上的革命──不是未来才产生一些变化──这个议题,就必须试着去了解这件事──这个所谓的“观者”、“我”、“自我”、“思想者”或“经验者”,与被观之物、经验或思想,真的有差别吗?当你在看着一棵树、观察一只飞鸟、欣赏水面上的月光时,那个“经验者”真的有别于他所看到的一切吗?当我们在看一棵树时,我们是真的在看它吗?请再随着我探究一下。我们可曾直接地看过一棵树,还是只透过知识组成的意象或过去的经验在看它?你可能会说,“是的,我知道它的颜色有多美,形状有多么好看。”但你只是在透过记忆、透过以往对它的感觉,再次享受起那份快感而已。你可曾观察过那“观者”与被观之物的差异?除非你曾深入于这个议题,否则接下来要谈的事很可能被你疏忽掉。其实只要“观者”与“被观之物”是分开来的,冲突就一定会出现。只要心中一产生对去年秋色的回忆、认知及意象,“观者”与“被观之物”的界分及冲突就出现了。制造出这种界分的正是思想本身。假如你看着你的邻居、你的妻子、你的丈夫、你的男友或女友,不论眼前是谁,这时你能不能不带任何意象或过往的记忆,直接看着这个人?因为如果带着某种意象去看此人,你们的关系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两组意象所形成的不直接关系;只有概念性的关系,而没有真实的关系。


      我们都住在概念世界里,一个由思想构成的世界。我们总试图借着思想来解决所有的问题,从最机械化的到最深的心理问题。


      如果“观者”与“被观之物”的确有区别,那么这份区别即是人类冲突的源头。当你说你爱某人时,那种感觉真的是爱吗?其中必定有“观者”与被观的对象之间的界分?这种“爱”本是思想的产物,一种会造成界分的概念,因此并不是真正的爱。


      思想是不是我们用来解决所有的人类问题的唯一手段?也许是的,我们正在质疑这件事,我们并没有立刻下结论。也许思想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除了机械性的、技术性的或科学性的问题之外。


      当“观者”即是“被观”之物时,冲突就停止了。这种情境很容易发生,而且很平常;每当重大危机出现时,“观者”与“被观之物”的界分就不见了;这时行动会立即产生。假如一个人的生活里出现了重大危机──我们总是在逃避危机──他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件事。在这种情况之下,脑子里虽然还有许多老旧的记忆,故而无法立即做反应,但行动已经产生了。这时心理上已经出现了立即的革命,也就是“观者”与“被观之物”的界分不见了。换句话说:我们一向活在过往的历史里,所有的知识都属于过去的历史。人终其一生都活在过去,活在已经发生过的事物里面──从其中再产生出“过去的我是什么”以及“我将来应该怎么样”等等的想法。人生基本上就是奠基于昨日的种种,而“昨日的种种”只会使我们变得无感,剥夺掉我们本有的天真与易感性。因此,“昨日的种种”便是那“观者”本身;“观者”的心中充斥着一层又一层显意识及无意识的记忆。


      全人类都存在于我们的显意识及深层的无意识里面。每个人都是数千年的演化成果;这些纪录,人类所有的历史、所有的知识及过往的一切,全都深埋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如果你能深入地探究,就会发现它们,因此自我认识才会变得那么重要。“自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二手货;我们不断地重复别人的话语,不论是弗罗伊德或任何一个专家的见解。如果你真想认识自己,绝不能借着专家的眼睛来看自己;你必须直接了当地观察自己。


      你如何能在不成为“观者”的情况下来认识自己呢?你所谓的“认识”到底是什么?──我现在并不是在说双关语。我是在执疑我们所谓的“认识”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我们才是真的在认识一个东西?我们可以说我“认识”梵文,我“认识”拉丁文,我“了解”我的妻子或丈夫。我们可以学着去认识一种语言,但我真的了解我的妻子或丈夫吗?当我说我了解我的妻子时,我会不会立即产生一个有关她的意象:这个意象永远属于过往的历史;这个意象会阻碍我对她的观察──她目前可能已经有所改变了。因此我真能说我“了解”吗?当你问到:“我能不能在不形成观者的情况下来认识自己?”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这是十分复杂的一件事:我学着认识自己,在学习的过程中我累积了许多有关自己的知识,亦即过往的一切,然后我又继续累积对自己的认识。我藉由这些累积的知识来观察自己,并试图对自己产生一些认识,这个做法行得通吗?显然是行不通的。


      观察自己与认识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观察是一种不间断或不累积的过程,“自我”则是一个不断在改变的东西,它总是有新的想法、新的感觉、新的变动、新的暗示、新的迹象。观察并不是与未来或过去相关的一种状态;我不能说我已经观察到了,或是我将要观察。因为心永远处在一种不断观察的状态里,它永远活在当下,永远是新鲜的;它不被累积下来的知识所败坏。如果你深深地探索下去,就会发现存在的只有不间断的观察而非知识的累积;然后心就会变得异常醒觉、敏锐。因此我永远无法说我“认识”自己,任何一个人如果说“我认识”,显然就还不认识什么。观察乃是一种活跃而不间断的过程;它跟已经有所认识是无关的。我“认识”为的是在已经学会的东西上再添加一些东西,但若想观察自己,就必须拥有观察的自由,可是如果藉由过去的知识来进行观察,自由就被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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