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A.故事阴虚

    分别几年，偶尔还会想起她梳子里纠缠的黄发；想起她桌子上的大瓶水；想起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她坐在镜子前细心地拍她的爽肤水；想起她的药箱里林林总总的泻药、清热药……
    也许是时候该写封信了。
    我从箱底找出一叠尘封许久的信纸，铺开：芳，你还好吗？还会口干、便秘、失眠、长口疮吗？是阴虚了，你知道吗？
     严芳从江南来，瘦小的个子，白净的皮肤，一口吴侬软语，总在句子结尾加上一声特色的感叹——“呀”。她头发很长，却不似小说里形容的乌黑光亮。每天早起，总能听见她的大呼小叫——“头发又掉了一把呀！”
    她喜欢吃辣。她说，没有辣椒，吃嘛不香。印象中，她吃的面汤永远是红色的。她喜欢喝水，她说，这里太干了，为什么我喝了水跟没喝一个样，还是渴。从此，她落下了“水桶”的外号。
    严芳的失眠是出了名的。严芳害怕失眠，但是越害怕，失眠越是要找她。半夜偶尔醒来，总会听到她辗转反侧的叹息。她说，曾试过眼睁睁看天色从黑渐渐转白，感受第一道划破鱼白天际的曙光投上她的脸，覆上她的眼睑，然后将眼皮后的世界渲染成一片红亮……
    她的月经总是后错。那几天，她发疯一般地着急，计算着上个月的日期，好不容易来了，还没站稳，又匆匆而去。药吃了一种又一种，却总达不到广告中的神奇效果。那会儿她会烦躁不安，无理取闹、小题大做。
    记忆中的严芳，提的最多的就是便秘和口疮——
    最早认识她时，她吃的是果导片，这是一种酚酞类的腹泻药，吃完后立刻起效，但都是水泻，一片下去，两天都不停地跑厕所。到后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没办法只好换，最后竟然用上了奶奶推荐的开塞露。后来她又开始泡大黄。每天，她将黄褐色的片状物放进杯子，再灌上沸腾的水，水由清渐渐变成半混浊的黄色。
    大黄水断断续续喝了一年，后来她听医生说，长期刺激肠壁会引起组织变异，再也不敢喝了。招数用尽，便秘却还是绵延不愈，伴着便秘出现的反反复复的口疮让她无法正常吃饭、喝水，甚至连刷牙也成了极痛苦的差事。于是，口腔溃疡贴，喉风散，西瓜霜喷雾剂也满满排列她的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