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肝胆两昆仑:谭嗣同死后他集结十万大军复仇丨唐才常150周年诞辰

 方竹云天图书馆 2017-06-27



当局能肩天下事,读书深得古人心


 




若说康有为是戊戌变法一个头,那么谭嗣同便是戊戌变法一副胆。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世界上有头有脑的太多,有肝有胆的太少。有头有脑,还得有肝有胆,才好。他说他很有思想,一有事,头脑便转得好快,赶紧做他想,事情定然做不成气,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便是这意思。


谭嗣同


各国变法,无不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果然有脑而无胆),有之,请自嗣同始。


谭嗣同不愧是变法中的肝胆,“谭在狱中,意气自若,终日绕行室中,拾地上煤屑,就粉墙作书,问何为,笑曰:作诗耳”。吟着壮诗,从容赴菜市口。

 

望眼投史思先贤,忍心长年忘才常?去了昆仑两肝胆,谭浏阳外唐浏阳。我们或都记得慷慨赴死的谭嗣同,我们可曾忘了还有一个唐才常?唐公与谭公都是湖南浏阳人,唐公小谭公两岁,谭公是1865年生,唐公是1867年生;有意思的是,谭公死于1898年,唐公死于1900年,一个先生两年,早死两年,一个后生两年,晚死两年,不是同年生,却是同龄死,算不算生死同期?


唐才常

 

谭唐两人,不算生死同期,却是生死同契的,早年“以学相期许”,他俩同一座师欧阳中鹄;后来一起求学,“丁酉、戊戌间,梁启超主湘学,引共讲席,其所教授,远则公羊改制,近则刘逢禄、龚自珍之学;后少参西学,而非有专门深造也”。唐公就学“饮冰室”,是谭嗣同引见的,谭公面禀梁老师,对唐公赞不绝口,后来梁公回忆,谭公是这么说的:“二十年刎劲交,绂丞(唐公之字)一人而已。”英雄间惺惺相惜,眉宇间一股英气掩饰不住。“未几,赴日本”,康有为初见唐才常,便对其学生徐勤说:“佛尘(唐公之号),烈士也。


清光绪二十四年戊戌(1898年)湖南时务学堂教习留影

(其中左二为谭嗣同,右二为唐才常)

 

唐公与谭公就学梁师启超先生,已被并称谭唐,“才名伯仲间”,谓浏阳双杰。最先同约以文变法,人文化育,启蒙国人,双杰共办了《湘学报》,相较而言,在《湘学报》上奋笔撰述,唐公比谭公还多,“所为文有雄直气,高洁稍不及谭”。唐公还是哲学家,他认为世界是物质的,与唯物主义不同的是,唯物主义以为的物质是无形的,抽象的,而唐公则说世界之物质是可见的,是具体的,说宇宙万物是大大小小的“机轮”即机器所构成,“机轮”细分下去是“元质”,元质是基本粒子,不可再分;物质论外,唐公相信进化论,反对“荣古而虐今”与“尊旧而卑新”。唐公其说,对与不对,难说,至少可证其有思想,有思辨力。当时湖南巡抚陈宝箴,蛮开明,常与梁启超师生良性互动,对唐公文采风流与道德文章,赞颂有加。唐才常去陈巡抚办公室,陈巡抚拊掌而叹:“今日之师生,循故事也,若以学问经济论,吾当北而事君。”一个省部级啊,在学人面前,放低身段,把自己摆进去,摆到尘埃里去,天下罕见吧。

 

貌雄奇魁梧,为文一洒千言,汩汩不穷。甲午后创《湘学报》,言变法,与梁启超《时务报》,并风行海内,而持论雄迈尤过之,一时学者风气得以转移。


雄迈尤过梁启超,当不是虚赞,唐公有一副烈士心啊,心气流于笔端,自然更雄奇。光绪二十四年,唐公曾著《觉颠冥斋内言》4卷,才气足显;而唐公更弥足珍贵者,当以一副肝胆著了一本震烁文生与武生的“死卷”。

 

本来,唐公当与谭公一起赴死的。谭嗣同在北京变法,喊唐公进京,“戊戌政变前,复生(谭嗣同)军机处办事,曾疏保佛尘,‘擅文章,通武略,才堪大用。’”天子宣他来变法,不是去当官,是去变法,故唐公洗脚赶上天子船,抛妻别子,余者都没带,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风雨兼程,星夜兼程,自湘往之,“佛尘束装晋京”,哪晓得“甫抵汉口”,噩耗已传,“而京变突起,复生赴难”。唐公恸哭不已,“乃仓皇返里”,歌哭不已。


唐公立下复仇之志,他曾与其师刘蔚庐慷慨志哀:


吾与复生相期努力国事,誓共生死。今复生为群奸构死,吾岂独生?


作诗言志:


要当舍性命,众生其永怀。

不为乡愿死,誓斩仇人头。


1899年冬,唐公到上海,组织“正气会”(不久改名“自立会”),对外冠名“东文译社”,发展会员,联络义士,准备工作还算做得充分,“招集会党数万人,并与党人容闳、容星桥、狄楚贤,输送军火储汉”,资金也因康有为在海外募了巨资,差强人意。要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当义和团起自北方,中原鼎沸,会中人跃跃欲试,君以事有可为,率其党徒溯江而上,思纠合沿江数省之同志,巩固自立会之根基,乘时以图大举”。唐公组织力与号召力,甚是惊人,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图举大事”者,更有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挥戈一击,已如惊弓之鸟之大清,或如一只纸老虎,应声而倒吧。十万大军,声势虽大,而其组织严密性存在问题。戊戌变法,大清举起屠刀后,神经绷得尤其紧,上下都晓得,大清基座下,有大批要来向大清讨血债之士。大清知道,唐公也知道,谁赶在时间之先?唐公怕夜长梦多,“君抵汉后,默察大势,虑迟恐生变,不如先发,乃期于某月某日举事”。革命口号也拟定,壮气凌云:


红羊浩劫遍地催,万丈阴霾打不开。

顶天立地奇男子,要把乾坤扭转来。

 

唐公注定是烈士。起义军内部情况蛮复杂,人虽众,而信仰非一,并无共同与坚定的信仰,有些混进队伍里者,动机不纯,除非是打枪为打鸟,打鸟是为打牙祭,有几人如唐公才常动机高尚意志坚定?“初,有为印富有票数万张,给会友为识,并与巨资分给哥老会首领马福益等”,钱分配不公,内部闹出了矛盾,“赀不均,李云彪、杨鸿钧闻之不悦,思去”。更恼火的是,你发行你的“富有”革命成功股票,我发行我的“穷有”胜利分赃期票,“而辜鸿恩则别散贵为票,李和生则别散回天票,自树一帜”。这般革命,有点精神,有点精神病,哪能不出问题?“未至期,风声已播,事为鄂督张之洞所闻,派兵围而捕之。

 

鄂督果然恶毒,眼毒心也毒。(有说张之洞并不想杀唐才常的,“才常为两湖书院高才生,与谭嗣同齐名,两湖总督张文襄欲勿杀,为湖北巡抚于荫霖所持,遂戮之”。)唐公出师未捷身被囚,与其他革命者不同,诸位革命前信誓旦旦,发文章曰生为革命人,死为革命党,及至被抓,尿尿屙裤裆。唐公不然,“捕者至门,君犹坦然自若,笑而受缚,无难色”。与其挚友兼志友谭嗣同一样,生死关头,面不改色心不跳。被捕时分,唐公脸色如常;就义时分,屠刀架脖子上了,“就义之候,慷慨如平生,临绝,则大呼‘天不成吾事者’再”。

 

人之生,哭,其实并不苦;人之死,哭,其实也不苦;人之生到人之死之区域,才是悲喜交集,苦乐相间。志士被捕之际,惧,其实不痛;志士就义之际,惧,其实不痛;被捕与就义之时期,才是生不如死,痛欲难生。志士受审,灵肉煎熬,熬过者才是真英雄——上老虎凳,灌辣椒水,钉十指签,此时之痛苦,谁受得住?皆想引刀成一快。无论软硬兼施与威逼利诱,唐公皆笑微微。总督张之洞“亲鞫才常”,多是利诱,多亲叙情谊,才常富贵不淫;巡抚于荫霖“恶审才常”,多威逼,多大刑斥候,才常威武不屈,“佛尘被捕,鞫讯时,神态自若,缄口不发一言”。审判者诱曰,把同伙报个数,便算立功,打死也不说,“仅书:丁酉拔贡生唐才常主义不成,请死。”临刑就义,作诗两句:


三尺头颅酬故友,一腔热血洒神州。


忠肝义胆,真薄云天。忠肝者,热血洒神州;义胆者,头颅酬故友。公德私德,先生之德,山高水长。

 

唐等被擒后,司道府县在营务处会审……今既败露,有死而已。余人速呼速杀。二十八夜二更,乃押至大朝街溜阳湖畔加害,一时引颈就戮者,共十一人,健步就戮。


年三十四,与谭嗣同同龄,“不愧二十年刎劲之交也”。浏阳不仅生产闻名中外之浏阳鞭炮,也出产湖南个性:


七尺微躯酬故友,一腔热血溅荒丘。

冲空一炮醒天下,满地红响遍九州。

作者授权发布;原标题:才非常,肝胆更非常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