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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丁解牛与中医针灸

 医文杂谈 2022-05-17 发布于河南
《庄子》里面有个故事叫做:庖丁解牛。

有一个名叫丁的厨师替梁惠王宰牛,手所接触的地方,肩所靠着的地方,脚所踩着的地方,膝所顶着的地方,都发出皮骨相离声,刀子刺进去时响声更大,这些声音没有不合乎音律的。它竟然同《桑林》、《经首》两首乐曲伴奏的舞蹈节奏合拍。

梁惠王说:“嘻!好啊!你的技术怎么会高明到这种程度呢?”

庖丁放下刀子回答说:“臣下所探究的是事物的规律,这已经超过了对于宰牛技术的追求。当初我刚开始宰牛的时候,(对于牛体的结构还不了解),无非看见的只是整头的牛。三年之后,(见到的是牛的内部肌理筋骨),再也看不见整头的牛了。现在宰牛的时候,臣下只是用精神去接触牛的身体就可以了,而不必用眼睛去看,就象视觉停止活动了而全凭精神意愿在活动。顺着牛体的肌理结构,劈开筋骨间大的空隙,沿着骨节间的空穴使刀,都是依顺着牛体本来的结构。宰牛的刀从来没有碰过经络相连的地方、紧附在骨头上的肌肉和肌肉聚结的地方,更何况股部的大骨呢?

技术高明的厨工每年换一把刀,是因为他们用刀子去割肉。技术一般的厨工每月换一把刀,是因为他们用刀子去砍骨头。现在臣下的这把刀已用了十九年了,宰牛数千头,而刀口却象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样。牛身上的骨节是有空隙的,可是刀刃却并不厚,用这样薄的刀刃刺入有空隙的骨节,那么在运转刀刃时一定宽绰而 有余地了,因此用了十九年而刀刃仍象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一样。虽然如此,可是每 当碰上筋骨交错的地方,我一见那里难以下刀,就十分警惧而小心翼翼,目光集中,动作放慢。刀子轻轻地动一下,哗啦一声骨肉就已经分离,像一堆泥土散落在地上了。我提起刀站着,为这一成功而得意地四下环顾,一副悠然自得、心满意足的样子。拭好了刀把它收藏起来。”


梁惠王说:“好啊!我听了庖丁的话,学到了养生之道啊。”

我听了庄子的话,觉得这和针灸之道有相似之处。

我本科学的是中医骨伤专业,关于针灸只学了一门70多个学时的针灸学,擦边的学习了推拿学,刚开始,仅仅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似的学了一些功能性穴位。比如:晕车捏合谷、内关;胃不舒服揉足三里。发现效果也就那么回事,所以慢慢就不怎么重视针灸,觉得效果一般。

一次门诊时,遇到了一个病人,腹泻,吃西药后腹泻止住了,但就出现了打嗝不止,向我寻求解决,对于这些问题,我经常用一些简单疗法,李可老师曾介绍一种快速止呃逆的方法:把病人的手指甲剪下来,塞入香烟中,点燃,猛吸一口,慢慢吞下,效果很好。于是就介绍他用,三个小时以后,病人又来了,说:刚开始有效,过了一个多钟头,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时突然想到,课本上说攒竹穴能治疗打嗝,就想试试,但以前从来没有扎过,不知道进针方向,求助老师,老师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从上向下平刺。我第一针没定准位置,扎的靠上了,无效。第二针扎准了,发现打嗝应手而止!留针五分钟,一下打嗝也没有,效果好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亲身经历的这件事让我对针灸有了新的认识,发现原来针灸这么神奇,可为什么现在很多的针灸治疗效果并不好,按课本去扎针效果也不好呢?

绝大多数“穴位”所在的“位置”都是“骨骼”的“间隙”或“凹陷”里,而且一般处于“骨骼间隙”的“两端”和“中间”,如果不在“骨骼”的“间隙””或“凹陷”里的,那么其“穴位”下面必定是有“较大”或“较多”的“血管”或“体液”经过,如“手部”和“腹部”。所以我们也经常可以读到这样的描述:穴位在骨之间/凹槽处等。

就像庖丁解牛文中描述的一样:“每当碰上筋骨交错的地方,我一见那里难以下刀,就十分警惧而小心翼翼,目光集中,动作放慢。刀子轻轻地动一下,哗啦一声骨肉就已经分离,像一堆泥土散落在地上了。” 这同针灸取穴是多么的相似,找到筋骨交错的穴位,凝神勿失,目无外观,手如握虎;心无内慕,如待贵人。根据气血的盛衰以行补泻,来达到治病的目的,而不是一味的行蛮力,把针扎的如植树造林一般。

人体的经络如沟渠,而气血如沟渠里的水,井荥输经合如水流从小逐渐变大,所以这些穴位虽然位置远,但却都分布于气血的发源地,如中国大地的三江源,是能改变整体气血的运行方向的。所以肘膝关节以下的穴位,功能繁多,作用迅速。

而这种远端的治疗作用,像杠杆一样,距离越远,作用效果越好,比如内关对于心胸疾病的治疗,合谷对于头面疾病的治疗,这些还能用经络所过主治所及来解释。而另外一种情况,就我的观察,比如关节的扭伤,局部取穴效果不如远端取穴,比如脚踝扭伤针刺手部穴位,手腕扭伤针刺脚踝穴位,效果也非常好,有时甚至随手一扎就有效果。后人所创制的平衡针,其实就来源于内经里面的巨刺和缪刺。

比如《肘后歌》里面:鹤膝肿劳难移步,尺泽能舒筋骨疼,更有一穴曲池妙,根寻源流可调停。就指出膝盖肿痛可以扎肘部的尺泽和曲池穴。在《素问·缪刺论》指出“邪在于络”,所举病证痛症占绝大多数,其中又以卒痛为主。《内经·调经论》又指出“身形有痛,九候莫病,则缪刺之。”从而可以看出缪刺所治疾病为痛证,因其病机为邪入于络,气血阻滞,不通则痛,故主要是以“痛”为主的实证,且以新发病为主。并且由于邪入较浅故症状多局限,常缺乏全身症状,病位浅,病程短。但在临床中发现并不局限于此,在痛证之外,其他如局部的痒、麻、酸、胀、红肿、抽搐及皮疹均可纳入其主治范围。找到对应点也好,找不到对应点也好,效果都相当不错。


所以针刺也像中医诊病处方一样,需判断经络气血的虚实盛衰,然后在合适的位置给予适当的调整,其关键就是找到这个关键的点。

马丹阳“天星十二穴”中有“合担用法担,合截用法截”到底为什么意思,有很多种解释,有的说担指取两穴,我认为,可以理解成挑担的“担”,比如一处气血运行异常,好比扁担一头变沉。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去掉变沉这头的负担,这即为“截”,类似于局部取穴;另外一种方法是:在扁担的另一头施加一个力量的干预,扁担就重新恢复了平衡,这即为“担”,这也能说明,越是手足肢体的问题,用缪刺的方法效果越好,因为距离越远,力矩越长,发挥的效果也越强。不知这样解释可否。

中医针灸里面精深微妙的东西太多了,庖丁解牛,到最后,目无全牛,因为太熟悉了,就能游刃有余,可惜针灸不是宰牛,再熟练也成不了风格。因为除了对局部的把握之外,针灸还需要大局观,以及小范围内的大局观,何为小范围内的大局观呢?整个的人是自然的缩影,而人的某个局部又是整体的缩影,手是人体的缩影,头是人体的缩影,耳朵是人体的缩影,舌头是人体的缩影,管中窥豹,其实别有洞天。小中见大,大中又见小,如此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所以好的中医,更多时候更像是一个艺术家,而不太像一个科学家。哪个叫丁的厨子,连名字都没写全,只起了一个甲乙丙丁的丁,他自己解牛解的神乎其技,但同那个擅长制作车轱辘的轮扁一样(故事见:《庄子·轮扁斫轮》:齐桓公在堂上读书,轮扁在堂下砍削木材制作车轮,他放下椎凿走上堂来,问齐桓公说:“请问您所读的,是什么人的话呢?”齐桓公说:“是圣人之的话。”轮扁问:“圣人还健在吗?”桓公说:“已经死去了。”轮扁说:“那么您所读的书,不过是古人留下来的糟粕罢了。”桓公说:“我读书,做轮子的匠人怎么能随便议论!说得出道理就罢了,说不出道理就处死!”轮扁说:“我凭着我做的事情看出来的。砍削木材制作轮子,速度慢,车轮光滑却不坚固;动作快,车轮粗糙而不合规格。只有不慢不快,才能做到手中做出的车轮而与内心的预期相适应。制作车轮有规律存在于我心中,但我不能明白地告诉我的儿子,我儿子也不能从我这里接受到制作车轮的规律,所以我已七十岁了而还得制作车轮。古代的人和他们所不能言传的东西都一起死去了,这样说来,那么您所读的书,不过是古人留下的糟粕罢了!”)

他自己高超的技艺很难描绘,也很难很好的传承。所以,我们看到有的中医书籍,写的玄之又玄,让人摸不着头脑,一种情况是故弄玄虚,文人习性;另外一种情况是真的玄妙,实在不好描述,勉强描述,就成了这个样子。


当然,很难传承,并不是不能传承,中医学流传几千年,虽历经波折,但仍代有其人,大放异彩,靠的就是医道的传承。师父无法把他会的东西,像《天龙八部》里那样,通过内力完整输送到虚竹的身体里,这是做不到的事情。师父仅仅能够教给方法,在关键的时刻给予信心和指点,真正的修行还得靠自己,师父要经历的,徒弟也得亲身经历一番,才会有所体会,才会有所收获。其中机缘巧合,历尽数番辛苦,非得痛下一番苦功方可。

学中医最捷径的,还是深入学习研究中医经典,并有机会多多实践。

突然没有思路了,好了,就写到这吧,此致敬礼,此致哪个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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