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事君说 最近有个帖子很火,说冯小刚家里挂的画比房子还贵,大家纷纷觉得,哇塞,豪啊。但是可喜的是,你看这些室内的镜头,并没有看上去穿金戴银,一屏人民币既视感。 真正奢华的屋子,从来都是看不出的样子。而我今天要介绍的这间屋子比冯小刚这间,要奢华许多倍,但你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就是上海明轩拍卖在现场搭起的倍有腔调的“一间屋”,我敢保证看了那么多拍卖的推送,今天的视觉感受是非常养眼的。 画事君常住北京,也经常去上海,平心而论,上海无疑是要比北京精致的多。无论是大街小巷,餐馆还是酒吧,干净细致,装潢别致。人的打扮也是,上海别说女人,连男人都收拾的整整齐齐,袖扣啦,烟斗啦,钱包啦,都带着小心思。这种感觉,上海人叫做“腔调”,北方人认为是“做作”。 这种南北差异的地域性格,在画儿上也表现的很明显,近现代的京派画坛要么如金城秦仲文等老一代,传统中正,要么如齐白石王雪涛,民间活泼。但以吴湖帆为首的上海,则延续一贯的吴门风雅,讲究笔头要细,画面要古。 这种审美不仅仅表现在画儿上,更贯穿在整个社会是文化艺术生活方式上。都有这样的区分。论起拍卖收藏,北京有嘉德保利,是绝对的老大,但是说到腔调,数来数去,还得是这上海明轩的“一间屋”。 屋子是主人的另一个模样。《红楼梦》里最奢华的屋子,是秦可卿的,她的身份据一些红学家研究原型是“公主”,她的屋子让贾宝玉连连说,这里好,这里好,“大约神仙也住得”——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曹公此处这样写,倒不是多么贵重,只是每一样都别有意蕴,代表着秦可卿风流袅娜的人物性格。而另一个被曹雪芹仔细描写的屋子来自薛宝钗,则是“雪洞一般,一色玩器皆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也寓意着宝钗高冷的性格。 那么,上海明轩这一间造价高达2亿(不含房屋及装修成本)的海派文人审美的屋子,该是什么性格呢? 文人书斋的标配,是墙上挂画 有文化的读书人家,墙上挂画是标配。如果论起高雅,画不如书法,书法不如碑拓,因为虽然都是艺术品,但文化门槛不一样。 碑拓也要有文人趣味,这件拓片,拓的是纪晓岚的大烟斗。旁边有吴湖帆的题跋,来自叶恭绰转赠,一个又一个的传承故事。朋友来家里,看看纪晓岚的烟斗,再讲讲纪大烟袋的故事,读读海派名家吴湖帆的题跋,这场雅集就相当有趣了。
海上的收藏,怎能绕过海派盟主吴湖帆。手上没件好的吴湖帆,你都不好意思见人。吴湖帆的浅绛山水,和黄花梨的色调最配。
吴湖帆能成为海上收藏巨擘,和妻子潘静淑带来的嫁妆有着直接关系。吴潘二人志趣相投,感情甚好,常合作书画,这幅双双燕子飞于桃花春风中的画面,想来是情到浓处的记忆。
这幅沈南蘋画猫,其实也是吴湖帆爱妻的证据。潘静淑是个不折不扣的猫奴,并且认为画猫是件可以祈福的事情,因此吴湖帆也喜欢画猫和收藏画猫题材的作品。 今天恰恰在看万君超老师的新书《近世墨林掌故》中看到这一段:潘静淑死后,她生前养的那只白狮子猫不知主人已去,经常跳上床去闻闻吴湖帆的脸,再走开,到地板上找寻潘静淑的气味。 斯人已去,梅景书屋亦不存,这幅画猫妙迹,却尚能在上海一间屋重现。
张大千富有抽象色彩的泼彩作品,按说是有西方绘画风格,但没想到陈设起来,可以和上古青铜结合的这么完美!怪不得他说,抽象是我们自古就有的东西。
明窗上方横幅《李德裕见客图》,展示了另一种横幅画的展示方式,配上窗外的绿竹,活泼而不俗气。框一定要这种细细温润的实木框。 这幅画也是一件有故事的作品。周文矩的《李德裕见客图》已经是名品,李秋君曾经临过。张大千看到李秋君的临本,照着临本也临了一幅,被李秋君的侄女李名静收藏。 而张大千再次看到这幅临本时,李秋君已经去世了,“墓木已拱”,物是人非。而张大千已经颠簸海外,未曾去墓前凭吊过自己这位红颜知己。 他神情黯然了一会儿,在裱边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情。 这幅画的故事告诉广大女性,千万不要招惹张大千这种花心男。
梅雨季节的江南,也不能都是冷淡的颜色,北平齐白石的画儿,在上海也有拥趸者众。那丝瓜萝卜的鲜艳色彩,在长长回廊,暗暗窗格的映衬下,竟然非常雅气。
而傅抱石画里的氤氲水气,笔墨淋漓,则和这空气中的温润如出一辙。下方要配紫檀条案,案上一定要放上山子,山子要摆在黄金分割位置,几件艺术品们一起,组合成更完整的艺术品。
黄宾虹山水,反反复复密密麻麻的笔墨痕迹,和山子的肌理褶皱遥遥相望,相对无言。
作为一间文人的屋子,古画是一定要有的。越文人,越雅致。王原祁这件,仿倪黄小景,出自四王正统,但又有元人遗韵,上佳之选。 王原祁这幅作品,采用倪瓒典型的一河两岸构图,但山石皴擦画法上,又用了黄公望的披麻皴,以赭石和淡花青设色,更显秀润可爱。
文人多喜欢逸笔风雅,其实工笔亦可入室,但也要雅致高级。双鹿图寓意双禄,吉祥而不俗气,摆一把北欧的木制沙发在旁边,双鹿在侧,可观可亲。
渐江四帧小山水。渐江弘仁继承倪瓒风格的渴笔山水是文人最爱,但渐江比倪瓒又多了一些温润气,少一些疏离感。这样四帧小山水,比传统的四条屏少了些隆重正式,多一些活泼轻松。
文房里的艺术品 一个文人在书斋里做什么呢?无非是读读、写写、画画。这读书写字的工具,除了桌椅条案之外,更体现修养和品味的,则是一些文房的小玩意儿。有些文房的作用,细到常人甚至觉得“矫情”,但美好而无用,就是艺术的本质呀。 郎窑红釉卷缸,是放画轴用的。三五手卷,放在卷缸里,闲暇时抽出一卷,在案上细细展开,一寸一寸观看,这种享受,非常私人,非常奢侈,现在去博物馆看一摆五六米的手卷,感觉与之完全不能比拟。 郎窑红釉,是康熙年间瓷器艺术最鲜艳的一朵,郎廷极恢复了明中期失传的铜红釉烧造技术,成功地烧成著名的郎窑红。他让这抹红以自己的姓氏命名,这只卷缸在民国时曾经传奇古董商卢芹斋卖到海外,经历百年,这抹红一直到今天还在惊艳着人们的眼睛。
写写画画总要有笔墨纸砚等文具,宝贝文具就要用宝贝箱子装起来。这只紫檀镶黄杨木的回字纹文具箱,历经三百年而依旧精致温润,铜活闪亮,我也超想来一只。
有文具箱,必须有文具,这只四爷朝的青花印泥盒,小巧可爱,最重要的是发色非常温润清雅,比一般青花要雅致许多,殆非俗手。虽是宫廷烧造,但气息却非常适合文人案头。
下面这只,叫做水丞,是书案上的贮水器,中国画是水墨丹青,水是必不可少的,需要时用小铜勺舀出几滴,研墨也好,调色也罢,都是文人的行为。 这只御窑霁红釉的鸡心水丞,也是雍正年间的物件儿,在今天的灯光下,夺目异常。
另一种有嘴的贮水器,叫做水注,也叫水滴,上有小孔,每次按住可以精准控制出几滴水,对调出丰富的颜色极有帮助。 水滴的样子非常多,杨彭年造这只竹笋型的,真的很江南。
下面一种文房器物,今天不写书法的人大概都不知道,叫做臂搁,就是写小楷时垫胳膊用的。关于臂搁,人们也设计出了很多材质和新样子,竹是其中最多见的一种。臂搁上刻上周敦颐的爱莲说,主人的趣味偏好显露无疑。
既然是文人就要写字,写字要笔,就有笔筒。笔筒也慢慢被发展成了艺术品。如今一只好笔筒甚至能拍出上千万的价格。 一只好的笔筒要有好的材质,好的设计,好的雕刻也锦上添花。雕刻的内容,也必须和文人相关,比如我们这些崇尚自由主义的人,世世代代歌颂的“竹林七贤”。
古人画画写字,讲求窗明几净,尤其是抄经,要先沐浴焚香,营造出一种好的外部环境,才能静下心来,慢慢营造内心的艺术世界。 那么焚香的工具也成为文房里的好物。比如这只过云楼旧藏的竹雕松下高士香筒,它被使用时,释放出的烟云曲线,让人迷醉。
一间屋里,需要生活艺术化 艺术生活方式不仅是艺术生活化,还有生活艺术化。一些日常使用之物,做的好到极处,就成了艺术品。 这对明代的铸铁对狮,是大门口的装饰之物,但造型古朴,形态逼真,非常有趣,以至于流传至今,价值越发昂贵。材质虽为铁,价可比黄金。
攒盘,攒盒,是经常出现在明清小说里的物件儿,主要用来装食物。这样一组外是剔红雕漆,内是粉彩瓷盘的攒盒,装上什么简单吃食,都会高级许多吧!
中国人比较集体主义,好东西不可独享。有了攒盘装食物,更有捧盒来送食物。《红楼梦》里说贾敬寿辰之日,贾珍先将上等可吃的东西,稀奇些的果品,装了十六大捧盒,着贾蓉带领家下人等与贾敬送去。 可见捧盒的要领,就是大,能装。但贵族所用之物,用途再简单,也要做精细了。下面这只山水人物的剔红大捧盒,想必很适合给贾敬祝寿。
古人的宫灯,是这样的。以各种金玉仿造出花草的模样,大概是极富中国味道的创意。
即便是西周的青铜兽面纹鼎,和现代风的铸铁台灯,也一点不违和。
一个家里总要有家具,明式家具的简洁线条,就是文人士大夫的创作,也是后世文人的第一选择,现在的江南,已经遍地是明式家具打底的各种新中式设计了。 这只叫做面条柜,它的设计十分经典,柜门利用物理上重心偏里的原理,可以自动关闭。面条柜是典型明式储物家具,到了清代就没有了,原因很简单,人口越来越多,房子越来越不够住,这样占地儿的柜子不适合现在人类生存。 但是看上去好美呀。
条案是非常中式的一种设计,可以靠窗,可以靠墙,装饰性大于实用性。明代江南士大夫最爱用黄花梨来做家具,这只黄花梨条案不仅是稀少和美丽,还继承了六百多年中国文人的审美选择。
清供,是对花的敬畏 这只仿钧釉鼓钉式撇口花囊,更特别的是内附金属胆,可以让花以更美的姿态存在。
这对锥把瓶,真是一间屋里首屈一指的颜值担当了,一白一蓝,雨过云散,天朗气清。底款是朗唫阁制,朗唫阁是雍正皇帝即位之前的私邸,也就是雍亲王他们家,今天的雍和宫。 “唫”跟“吟”诗的吟是通假字,朗唫阁可能是雍正的书房。有极少的一些瓷器上有“朗吟阁制”款,比“大清雍正年制”款更重要,那是雍正个人使用的东西。 四爷雍正的私人品味,真是名不虚传。
赏石也是一项重要的中国文化,中国赏石讲究瘦皱透漏,就是形体要窈窕,肌理要丰富,孔洞要相连,孔隙要大能漏光漏烟。这样的好石,就在中国广州英德,被称为英德石,又叫英石。 英石从宋朝开始就是皇家赏石,这尊清朝的英石,也确实是体现出了米芾所要求的瘦皱透漏。
茶,不仅是一种饮料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即便只有草庐一间,邀二三知己,围坐泥炉边,煮酒烹茶,谈书论道,大概是文人最理想的生活了吧。
茶可清心,因而文人爱茶。茶之道,也处处流露出士人风雅之姿。好茶,要配好盏。这件剔犀盏托,也是经过匠人层层考究的漆工,才造就了今日乌黑亮泽,沉稳厚实的气质。盏托造型简约,雕花朴实大气,不仅实用,作为文房陈设也颇显格调。
两千多年前,屈原在江畔行吟:“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两千年后,清朝康熙年间,嘉兴人沈存周运刀如笔,将屈原的喟然长叹镌刻于锡制茶叶罐之上,所刻行书有颜、米之风,气韵连贯,铿锵有力,真似在纸上运笔一般。每一件文房器物都不仅仅是器物而已,而是文人理想精神境界的物化。
宋代的极简美学,在茶盏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宋徽宗曾言“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这件金代山西怀仁窑制造的茶盏学的就是宋代建窑的黑釉盏,釉色醇厚幽深,宛如一黑衣儒士,庄重典雅。釉面布满银色油滴状纹路,波点细密无序,却比草间弥生更美。
玉成窑乃紫砂壶中最典型的文人壶。首创自陈曼生。陈曼声名鸿寿,是书画家,但没想到他一生最出名的,竟是用文人的品位设计了十八种非常文气的紫砂壶,称为“曼生十八式”。 下面这把杨彭年制的周盘壶,就是曼生十八式之一。 玉成窑还有一个特点是多在壶身上刻字,这把壶壶身隶书“作宝盘兮饮瓢箪,贮玉露兮云膄餐。”实在是太符合吃茶的境界了。
是文人,也是玩家
文人雅士养斗蟋蟀以自娱,除了看谁家的蟋蟀更威风,蟋蟀罐也是彰显身份的器物,高端玩家甚至要让名家定制。 这件蓝釉蟋蟀罐,色泽莹润均匀,罐身暗刻萱草、山茶等各种花卉,可见即便是养斗蟋蟀,也要符合文人一贯雅致又含蓄的风格。
来源:20世纪早期法国收藏家M?.Tournet旧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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