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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Q&A170702 6月22日，发生在杭州某豪宅的纵火案随着媒体不断的深挖报道，事情原委也逐渐显出眉目。犯罪嫌疑人，34岁的豪宅保姆莫焕晶因长期沉溺赌博，觊觎雇主家钱财故意纵火致雇主母子四人死亡。 这是一起赌博纵火案，与其他赌博恶性犯罪相似。稍微检索一下，两个月前，海南省海口市公安局通报一起赌博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因长期沉溺赌博导致婚姻破裂，在一次争执中持刀将前岳母刺死，将前妻刺伤。再往前一个月，广东惠安警方通报了另一起赌博杀人案，犯罪嫌疑人曾开4家婴儿用品店，家境良好，因沉溺赌博连续杀害与其有赌资纠纷的受害人，以及案发后藏身处的无辜老人。再往前一个月，江苏仪征市法院宣判了一起发生在一年前的赌博杀人案，犯罪人因沉溺赌博与家人发生争执，进而杀死母亲，刺伤继父。 杭州豪宅赌博纵火案与上述引的一系列刑事案有着相似之处，犯罪嫌疑人或犯罪人都有着长期沉溺赌博的背景；在争执过程中冲动犯罪。豪宅纵火案的犯罪嫌疑人莫焕晶，长期沉溺赌博；在纵火前被雇主发现其偷窃试图辞退引发不满（女主人想等男主人回来后再辞退，但莫焕晶已经知道两天后会被辞退），第二天就故意纵火案发。 与人们普遍认为赌博者沉溺赌博是意志力薄弱的行为问题，但实际上赌博成瘾在精神病学里是一种典型的精神障碍。在美国《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DSM-5）中 “物质相关及成瘾障碍”（Substance-related and addictive disorders）大类里，赌博成瘾是唯一的非物质相关障碍，被称为“赌博障碍”（Gambling disorder）。作为一种精神障碍，长期和严重的赌博成瘾者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赌博行为，他们对赌博的依赖与酒精依赖，或者毒品依赖相类似，本质上它是一种需要矫治的精神疾病。 34岁的东莞籍犯罪嫌疑人莫焕晶，因为长期的严重的赌博成瘾，导致婚姻破裂，社会关系严重受损以至于背井离乡到上海谋生；由于总是借钱不还、撒谎、偷窃，即便是从事保姆工作也难以为继。她在这家雇主做保姆工作，此前也谎称家里盖房而借款10万元；后来又因为偷窃价值几十万的名贵手镯低价典卖而被女主人发现，试图两天后辞退，引发纵火事件。 从她的人生轨迹和整个事情的发展演变，符合典型的赌博成瘾者的心理病理性异常行为特征。这件事究其实质应该主要是严重赌博障碍者在特异性的情境下所发生的小概率极端事件。如果雇主方女主人当机立断予以辞退，或可避免后面的惨剧发生。女主人发现其偷窃行为（心理刺激1），试图辞退（心理刺激2）她但又拖延两天后等男主人回来再执行，期间她很可能担心其它的劣迹败露（如其它未发现的偷窃行为，心理刺激3），或者担心失去这份高薪的工作接下来更难以满足赌博的需要（心理刺激4）。特异性的情境，加上具有长期严重的赌博障碍的犯罪嫌疑人，小概率极端事件就这么发生了。 由于这起赌博纵火案发生在城市精英富裕家庭，发生在杭州价值千万的豪宅小区，发生在雇主善待保姆后“恩将仇报”，同时又导致母子四人死亡的令人惊愕的恶性结果。这起案件也引发了社会广泛的关注以及舆论热烈的讨论。评论者或者认为雇主缺乏边界意识，所以导致最后的不幸结果；或者劝解雇主应该远离“垃圾人”，不要被像肇事保姆那样的“垃圾人”拖下火坑；或者告诫雇主警惕社会贫富分化所带来的阶层鸿沟，仇富的意识形态随时可能吞噬城市精英，等等等等。可问题就在于，严重赌博障碍者在特异性情境下所犯下的小概率极端事件，承载不了这些微言大义的分析解读。 例如，从这起豪宅赌博纵火案中反思雇主与保姆的“边界意识”实际上是相当可笑的。雇主如果将保姆视为家庭中的一员，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有利于双方融洽相处。即便是在欧美社会，善待保姆，将其视为家庭的一员本身也是一种常态。这就好比，即便是家养宠物，主人与宠物之间也能建立亲密的感情，将宠物视为家庭的一员，这有什么好奇怪，有什么值得反思的？某一家庭误将一头狼崽当作哈士奇养作宠物，毫无防范，结果被狼所伤，难道还要从中反思总结出主人与宠物狗的“边界意识”吗？一名有着劣迹斑斑的严重赌博障碍者根本就不能从事保姆工作，她需要被矫治，或者应该被失业。 再例如，远离“垃圾人”的建议也很可笑。在我前述引的近几个月的赌博杀人事件中，犯罪嫌疑人或者犯罪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前夫，前女婿；或者曾开过四家婴儿用品店，家境良好的城市中产。怎么远离？事实上，也并不是每一个赌博障碍者都会犯下恶性犯罪。莫焕晶如果不沉溺赌博，她其实是一个相当文静，勤快的人，雇主一度认为自己终于雇佣一名胜任的保姆。别说是赌博障碍者，即便是没有任何精神障碍的所谓正常人，在特异性的情境下也可能发生伤人、杀人的事件。那些蛊惑远离“垃圾人”的建议，恐怕只有远离人类社会才能稍有效果。 至于仇富、城市阶层鸿沟之类的分析，至少在这起赌博纵火案件中就更加离谱。东莞籍的犯罪嫌疑人莫焕晶不仅不是“穷人”，甚至算得上是富裕一族，在亲戚家打工都能有20万年薪，如果不是长期的、严重的赌博障碍，她完全可以让自己过上令90%以上吃瓜群众羡慕的生活。 在我看来，真正应该反思和总结的是为什么一名严重的精神障碍者会被顺利地推荐成为城市精英家庭的高薪保姆？（2016年杭州社平工资大概为月薪5097元，而莫焕晶月薪7500，管吃住）针对城市精英家庭的服务中介机构如此不专业，不靠谱，甚至在发生恶性事件后很少有人意识到问题真正出在哪，恐怕这才是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渊薮。 而在发生火灾后，雇主家母子错误的避灾方式；本应发挥报警作用的警铃不响；本应在感应到火情就立即工作的喷淋器失效；小区消防栓竟然没有水；起火半小时后相关单位才作出反应；救援时连户型图也没有提供…… 席越发表的评论文章，《中国有钱人买不到高级和专业的服务》中认为，“你有钱了，但买不到高级和专业，买不到尊重，买不到安全。”这恐怕才是切中肯綮的分析。 换一个角度，那么多评论者，甚至自诩专业的评论者对一起简单的精神障碍者在特异性情境下做出的小概率极端事件做出那么多脑洞大开的误读，恐怕也与整个事件中最该总结和反思的“不专业”同出一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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